1 ) 糟老头子版小城之春嘛
柏林乡愁
柏林一向是王全安的福地。2000年,王全安带着自己的处女作[月蚀]首次丈量这片土地,在“青年论坛”单元展映;2004年,[惊蛰]到来,这次是鼓励小成本和独立制作的全景单元;2007年,[图雅的婚事]擒熊成功,终于让国内影迷大规模识“王全安”这个名字的中文版本。今年一月,[团圆]开幕柏林电影节的消息传开来,给人第一感觉往往是“应景”,柏林做寿,难免需要“团圆”添点喜庆,但[团圆]不仅破了“开幕片不拿奖”的惯例,还用实干精神刷新了德国人的味蕾,掀起“佛跳墙”热,终于让人明白,王全安的柏林探亲之行,从来都是“不客气”的。
小城款曲
[团圆]来自于一个真实的故事。1987年,台湾地区开放大陆探亲政策,同年12月,第一批老兵踏上返乡之路。1993年,载着老兵董万华的飞机降落上海虹桥机场,让他与阔别近四十年的昔日恋人邵玉华重逢,整个过程被跟拍成纪录片,在电视上热映时,引起坊间热议,大家都在关心邵老太太的去留。[团圆]既是演绎了这段颇耐人寻味的现实:大家都在猜测陆善民不会同意离婚时,他同意了,大家都在敲定玉娥一定会和刘燕生走时,她却又留下了。
现实中的邵老太太并没什么文化,对人生的理解也简单直接,比如,她会戴上董万华带给他的金饰一脸幸福,大谈过去的苦日子,显然是对自己跟着董万华去台湾的选择畏人言、有心虚,最终决定留下也带了点怨气。而电影中卢燕扮演的玉娥却娴静、内敛,双眼藏住了精气神,常淡淡地望向一边,显得心思没那么活络,让人遥想起古城墙头上悠悠散步的周玉纹——表面上看,[团圆]的故事好似[小城之春]现代版,同样是归人、旧情与中间隔着的丈夫,也正是这种相像第一时间触动了导演王全安。可以说,[团圆]是董、邵纪录片与[小城之春]的奇妙结合,出来的却是迥异于二者的不同光景。
在现实版中,利益是故事的一个引子,最终形成的因果还是落在道义二字上,从这个层面看,[团圆]对现实进行了很好的还原。片中玉娥将一干儿女、外子召集在一起摊牌后,引起全家激烈争吵,激出许多不该说的话,大女儿攻击大儿子没用,总归排斥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外人”,二女婿从生意人的角度夹枪带棒,潜台词是“怎么和钞票不相干”。幸好讲故事的人是王全安,让电影并未纠结于一大家子的鸡零狗碎,终究要落力的点都在人物的心理需求,显然在剧作上显出几分过人之处。
玉娥与周玉纹境况类似,刘燕生的到来带给他“为自己而活”的一次机会,但在心绪上,她却不似周玉纹死灰复燃的大喜大悲。她要淡然许多,克制许多,对两个男人的恩情和感情都显得十分干净,这也正是经历了太多起伏的岁月教会她的。而相比刘燕生面对一大家人“理亏”之下的和悦,对应[小城之春]中戴礼言角色的陆善民却成了最抢戏的一个。[小城之春]的三人纠葛中,患病抑郁的戴礼言居于弱势,与半毁的老屋一起,将玉纹禁锢住,代表生活中最为死气沉沉的部分,而[团圆]的老陆,站在“成人之美”的道德制高点上,爽快答应了卢燕的离婚请求,却很快觉得心里不对味,用王全安的话说,就是“那我成什么了?”从酒桌大侃特侃、和陌生人吵架昏厥、到脑出血入院,这种微妙的心态渐渐放大,终于在一坛佛跳墙和二十年老酒的激发下,成为三人餐桌上最张扬的一位,不但时时抢话头,还把玉娥和刘燕生定情的一首[满场飞]抢过来唱得不成调,可是,极尽癫狂的表面之下,却是这位老人心中的憋屈不平,自己和她四十年的厮守,不及他和她一年的回忆?该释放了,毕竟大家已是耄耋老人。
如[小城之春]一般,[团圆]也精心选择了几首小曲,玉娥一首[天涯歌女]分别用“小妹妹想郎直到今”和“患难之交恩爱深”望向左右两个男人,给了他们情感和道义上的均分;幼儿园课室里,孩子们清亮的声音把“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预示着二人不得不再度分离的结局,而在玉娥和刘燕生回到当初第一次约会的小旅馆叙旧后,镜头略过成片老房的屋顶,响起不知谁家录音机放出的[花好月圆],“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至少,在再度初见时,团圆是个多么美好的愿望。
鱼丽之宴
团圆是中国人的老讲究,在[团圆]中由一场场宴席兑现。影片开场,便是孙女在饭桌上念着刘燕生的来信,家人围坐磕牙;随即镜头落在上海里弄热火朝天的共用厨房,在邻居“你们今天烧这么多菜呀,比过年吃得还好”的调侃中,满桌食材,煎、炸、焖、炒,一场家宴拉开序幕。
《诗经·小雅·鱼丽》云“鱼丽于罶,鲿鲨。君子有酒,旨且多。”说的便是周代士人燕飧宾客的情景。[团圆]发生在上海,正是江海汇源之地,因此几场重头宴戏便重现了“鱼丽于罶,鲿鲨。”的热闹境况,为刘燕生接风的是松江鱼和清蒸河鳗,陪席的街道大妈一句“愿天下有情人……”说走了嘴,尴尬得弯下了腰,好似一句谶语,戳穿了一个秘密;老陆独自去街上买菜,末了提四只个头顶大的青蟹回来,被玉娥不住嗔怪“穷人买不起你买得起”,然后咽下嘴边本打算摊牌离婚的话,这是小门小户人家最为淳朴的待客之道,可见老陆是个不该受到伤害的善良人;三个人的面上和内里兜兜转转,最后在一道“佛跳墙”面前达成真正的和解——这回换作刘燕生专程跑遍上海最大的水产市场,挑来正宗野生甲鱼、上等海参、金钱鲍,然后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汇聚一罐之中。但医理上来说,鲍鱼与鸡、野鸡与葱蒜同食是忌讳,刘燕生一句被删掉的对白是这样说的“佛跳墙的好处就是它把不同的东西、好东西都炖到一起,然后花时间一点点火、慢慢炖,要有耐心,一直给它炖化了”,好似在说这三个本性纯良的人,只是被命运反复捉弄,到头来总要有人不得不受到伤害,但彼此终究真诚以待,因此,无论老陆的不平,玉娥和未偿和刘燕生的相愧,最终还是释然了。
片中最为难堪的一幕当属刘燕生的饯别宴,一段庄重的开场白,一首精心准备的“压轴曲”,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散,大家匆忙离席躲到屋檐下,却无人抢救那一桌几乎未动筷的菜肴,好似在说,这场宴席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满怀希望的“团圆”以这种尴尬的方式悄然结束。值得注意的是,片中所有的家宴都是在长形方桌前进行的,好似循古礼排座次,并不合“阖家团圆”的传统,暗示了“团圆”之难。
[团圆]是王全安首次大规模启用专业演员,也是首次套用一个明确的形式——颇具古典特色的百姓宴文化,终究要传达的,还是他一贯崇尚的古朴道德观和婚姻观。[图雅的婚事]中,有带着半瘫丈夫征婚的图雅,[纺织姑娘]中,是木讷的丈夫对绝症妻子不离不弃,到了如今的[团圆],玉娥本意要争取“为自己而活”,却最终无法割舍急火攻心、中风入院的丈夫。这是属于传统中国人的婚姻理念,责任重于爱,重于回忆,重于自我,看似与这个西化严重的现代社会脱节,却是这片土地万千寻常百姓家婚姻的最常态。依旧是戏剧上的减法,理念上的低姿态,王全安与大多数作者导演一样,在多少无奈的物是人非中,讲的仍是那同一个故事。
原文载于《看电影》
2 ) 孩子幻想中的大人世界(严重剧透,慎入)
对王全安的欣赏。是源自《图雅的婚事》。当时他说,任何一个导演都没有让大家在电影院里郁闷的权利。而今天,他尽情的让我郁闷了一把。泥垢了。
很早就知道《团圆》。这个题材非常容易出彩,原本以为是另外一个像《上海夏天》或者《饮食男女》一样温暖细腻又发人深省的片子。结果整篇充斥着编剧对于上海的臆想,对于老人的臆想,对于情感的臆想。
开篇,2005年,在上海居然还有街道因为有台湾老兵的探亲而准备的鼓号队。瞬间错位。这事情发生在1995年还有人信。1986年就有古北了。2005年在上海的台湾人已经是非常大的人群了。而且90年代已经形成小三通,台湾老兵2005年回内地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了,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随后,三个老人的表现,根本不像是经历了岁月磨难,历尽时代变革的老人,而是三个披着老人外衣的年轻人。玉娥轻轻松松的就答应了燕生跟他回台湾的要求。编剧虽然年轻,总也有长辈吧?写这段的时候没问过家里的长辈如果遇到这问题会怎么处理吗?
老陆的价值观根本就不成立。49年结婚到了05年也有50多年了,50多年的婚姻说放弃就放弃?而且表情一直阳光?上海男人再温柔体贴也不至于心这么大吧?更别说在饭店喝酒那一段,居然还动手打人,而且是两个上海人打起来。王全安不认识上海人吧?
还有还有,两个老人事实婚姻,没有结婚证。那孩子的户口怎么报上去的?这片子是拍给老外看的吧?中国人的户籍制度之复杂王全安还没领教过?
最后一段最吐血。两岸直航是2008年。在这之前,台湾往返内地是要通过香港或澳门转机的。邮轮旅游在中国也是这几年才兴起的。燕生回台湾的时候怎么就坐邮轮回去了?浦东机场太贵拍不起吗?
还有,莫小棋到底是谁的女儿?是大女儿的?她管马晓晴叫阿姨。是二女儿的?二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在两个双非家庭居然还超生?大女儿跟大儿子一样单身?
其实这片子不至于烂到小时代,富春山居图的地步。但毕竟是王全安。还是有很大的期待的。更何况集结了这么多优秀的演员。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瞬间累感不爱。
3 ) 细微之处见真情
我的好朋友说,她母亲前段时间去了台湾,拜访了从未见过的远房亲戚。那位爷爷在当年的背景下,去了台湾,可是仍思念故乡的亲人。寻寻觅觅甚至登报寻亲,终于抓到了线索。故人已不在,但血脉仍亲。我问他们见面是怎样的感觉,她说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相遇一样,见面、送礼、坐下来聊天喝茶,彼此看看对方,问候几句,心安。
那年,像这样的分别故事太多。两岸相隔的不是海,是时间。每个人都因同一个缘由分开,而每个人的“再见”故事却千差万别。《团圆》就讲述着这样一个“再见”的故事。
台湾老兵刘燕生在1949年撤退台湾时和已孕的妻子玉娥失散,未能一起登船。这样一别就是几十年。燕生再娶,玉娥也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两岸关系好转后,燕生终于有机会跟着返乡旅游团回到上海。他终于见到了玉娥。他不仅见到了她,还想带她去台湾。就这样一个念头,打破了一个家庭原有的平衡,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整部影片的情节和演绎极其细腻,好几场戏我都看哭了,但我最受不了地是徐才根演的老陆,在得知老婆要跟初恋回家后决定离婚,去民政局那天的早晨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放空地默默地,好像如平常日一样吃着早餐。没有刻意煽情,却让人心疼。我实在太喜欢这部影片,也想把我所理解到的“细微之处见真情”记录下来。
隔阂
在燕生抵沪的那一天,玉娥一家人全员出动帮忙准备菜肴。他们见面的第一顿饭,玉娥一个一个介绍她现在的家人:这位是丈夫陆善民,这位是大女儿……每个人的名字都带着姓,而轮到刘燕生自己的儿子,玉娥说“他叫建国”,没有提姓。儿子人已中年头发渐秃,沉默地坐着不理燕生。“姓”的缺失和无言,就如同他对儿子的爱和养育一样,是空白。
玉娥一家人讲着上海话,而老刘从台湾来,讲着一口台湾口音的普通话。语言的不同非常直白地挑明着一件事,燕生和玉娥的生活在时间的洗刷下,已完全不同。影片甚至很细腻地用泡脚来强化这种不同。老陆每晚泡脚,上海的冬天很阴冷,脚暖人暖;而燕生从来不这样做。他们自当年入伍开始,就注定面临不同的境遇,而却因为玉娥的羁绊,彼此牵扯。
离婚
玉娥与燕生的感情是真实的,他们俩在老地方依旧能很欢快哼起当年的小曲,眉来眼去满是真情流动。玉娥很快就答应了燕生回台湾的请求,正如她自己说的,想为自己做个主,“我跟你爸几十年了,有恩情;我和刘燕生只有一年,我们有感情。” 老陆听说后,不假思索地答应着。不是他想压住内心的暗涌,而是几十年的点点滴滴都不重要?他还没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消化这个事实。
和家里人不悦地“商量”完后,老陆说“我们去离婚”。去民政所的当天,玉娥特别换上漂亮的衣裳,挽着老陆。到了民政所才发现,他们当年是没有领证的,属于事实婚姻。没有结婚证,不能办离婚。于是荒唐的事来了。为了办离婚,他们先办了结婚证。
在照相馆的大红布前,他们终于有了一张尴尬微笑的结婚合影。结婚证的盖印,像是时间为他们俩几十年岁月敲下的烙印。陆善民与乔玉娥是形式上也是夫妻了。老陆忍不住嘲讽自己,我第一次拍结婚照,是为了离婚!而此时的刘燕生正在东方明珠,透着望远镜眺望着老陆和玉娥所在的民政所,他们正在结婚。
餐桌
家宴在中国百姓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无论生死、新婚,还是宴客、团聚、过节,中国人选择坐在一席席餐桌前。一席人围着坐,伸着筷子尝着满桌子的菜,男人通常还大口大口吞着酒,才能把心里喜的悲的全部掏出来。
每一次吃饭,玉娥都夹坐在燕生和老陆的中间。老陆喝了点酒,开始停不住说话讲起了往事。他当年在共产党解放时是副连长,本该有很好的发展,但看到玉娥拖着孩子实在可怜,放弃了大好的前途,在造船厂做了一辈子电焊工,一路陪着国民党兵的遗属,一起度过难关,过了几十年日子。
他说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可他也不理解,玉娥要走这一路走来的几十年算什么名堂?他不敢说的被孙女喊出来了,一句“不公平”让他激动地站起来,还和隔壁桌吵了起来,结果中风,进了医院。
老陆身体好转,燕生为老陆熬了汤,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左边坐着老陆,中间坐着玉娥,右边坐着燕生。他们聊起当年撤退时,燕生说当年下着雨,老陆却说当年明明艳阳高照。这些年,玉娥和老陆培养的是日子里的真情,而燕生只有在歌声中化解思念。
多少年又是多少年
它收藏了我的梦,我的爱,我的伤痛,我的梦
啊 年轻的故乡
啊 最后的家园
末了,他对老陆说,我不打算带玉娥回去了。
欲言又止
老陆给燕生欢迎时,买了100元/只的大螃蟹,一买还买了四只。这个价格就算是放到今天也贵的吓人,可老陆舍得,就是要对人家好。燕生给生病的老陆熬汤补营养,也是跑遍了整个菜场。这两场戏最精彩的是买菜回来后他们分别和玉娥的对话。
刚开始玉娥其实还有勇气和老陆开口说要跟他回台湾。可是她坐在厨房里,看到从菜市场回来的老陆诚心满满地花了大钱想对别人好,就像他不顾一切地对自己好了几十年一样,玉娥想说的话就吞了回去。
而第二次在厨房,玉娥等着燕生煲汤,玉娥说有些话想对他讲。燕生说,先不用说,吃完饭再说。她没开口的应该就是她心里想好了,她不会去台湾。而燕生没有让他说,也没有再和她商量。
回别
临行前的最后一顿饭摆在小巷里。这场戏是整部电影中我最喜欢的部分。燕生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站着跟大家致谢道别。到了兴致还唱起了一首歌,叫毛毛雨。大家听着,老天也听着,没几句就下起了雨,却不是毛毛雨。大家为了躲雨,慌乱地散了。告别结束,跟他当年找不到玉娥一样,突然而凌乱。玉娥一家人躲到楼里看着外面,燕生跟着尴尬地站在一边。
玉娥和刘燕生第一次失散是在码头,他们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告别,也是在码头。刘燕生和玉娥终于在一个码头,以“告别”的形式。燕生关照了很多话,然后拖着行李箱,回头走了。这一场想好了要带她回台湾的行程,这样结束了。
他摇着手对她说:再见,回去吧,回去吧。
4 ) 团圆
很喜欢王全安片子里那种质朴的感觉,而这部片子有种旧旧的感觉,旧旧的里弄,旧旧的房子,老一代人那段尘封的往事。片子里的长镜头非常多,让我们能清楚地看清楚这些细节,最开始台湾老兵被众人迎接,他的后面只有送他过来的出租车,而心爱的恋人则是一家人的簇拥。到后面吃送别饭下雨了,一家人都进屋躲雨了,唯有台湾老兵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只是,这些感悟体会没有经历过是难以理解的。
5 ) 月娥这个老逼登
这个老死太太,抛开想表达的想法不说,就单从她想和前任去台湾来讲这月娥就不是啥好货,老陆为了她付出了一辈子,年轻时被批斗,工作时被说成政治有问题,可以说为了这个老娘们一辈子就这么废了。更可气的几十年对她的感情都不如当面跟台湾人快活的一年,这几十年对于她白活啦?几十年里的亲人都是空气?台湾那个如果不是老伴死了估计永远不会想死这个月娥,这个老死太太竟然这么任性。
6 ) 王全安:我正处在蜕变之中
4月7日晚,作为先锋光芒影展第五回闭幕影片的《团圆》在广州公映。那夜影院爆满,很多观众坐在通道台阶上看完了影片。两个月前,第60届柏林电影节,它获得了最佳编剧奖。
《团圆》的故事,重复了导演王全安此前两部电影《图雅的婚事》和《纺织姑娘》的剧情结构:一个女人如何同时面对两个男人,一个与她有“恩情”,一个与她有“感情”。只是在《团圆》里,这种结构被放置在1949年以来台海问题的时代背景之下,然而影片中政治性又被导演有意浅浅带过,更多的关注在于家庭,在于生活本身。
《团圆》是王全安第二次获柏林电影节的奖项,2007年,《图雅的婚事》获得柏林金熊。他也是张艺谋之后,第二位两次获得柏林电影节奖项的中国内地导演。
在放映结束之后的采访中,平和的王全安一再表示现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导演们更需要回到电影本身,他说:“回到职业本身,我们是很弱的,我们的能力其实是很低下的,我们不要怕面对这个问题,只有这个时候回到这儿了,你才能跟我们梦想的那个结果有了联系。”
“我们对生活已经陌生了”
《21世纪》:《团圆》的灵感和故事来自于一部纪录片,你觉得你的剧情片比这部纪录片多了什么?
王全安:原来的纪录片架子很好,人物关系也很完整,但纪录片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往往容易局限在事物的表面。原来的纪录片呈现得其实很剧烈,也残酷,以我现在的心境来看,如果我们把重点放到那些冲突上,就很容易把事情推向另外一面。但作为一个艺术片,抽半部出来,你可以创造一个更完整的氛围,而不是把人逼到绝境里去。而且承接同样情节的故事片的好处在于,可以来表达我个人对生活的一种愿望:不管我们遭遇了什么,既是因为这些遭遇我们难以团圆,团圆也仍旧是值得追求的,这是一个信仰。
《21世纪》:你打算拍纪录片吗?
王全安:纪录片是我在故事片之外,最有兴趣的一个形式。我觉得中国的电影人最需要补的一课,就是我们对生活已经陌生了,已经和生活有了很大的隔膜。我的第一部影片《月蚀》,拍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常常停下来,因为觉得哪儿有问题,怎么跟我们的生活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我们需要生活来告诉我们它究竟是什么样,对于中国的导演来说,这一点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导演都重要。我特别有拍纪录片的愿望,一直有那种雄心勃勃的纪录片计划,因为它给我很深的滋养,我很受惠于纪录片,它们拓展了我观察生活的视角,就好像我亲身经历了一些很丰富的东西,事实上,也直接影响了我的创作。但很遗憾,我一直没有真正动手,因为纪录片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要货真价实地付出。
《21世纪》:你刚才谈到剧烈,谈到残酷,你曾说过,10年前想拍《白鹿原》没有拍成,反而是个好事,因为十年前你想把它拍得很激烈,但现在不会了。作为电影导演,你觉得过去20年来,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王全安:我能够收拾起自己的心性了,把自己基本框在电影的戏剧法则里来面对电影。以前也受制于环境的影响,以及我们这个环境对电影的定义,或多或少会负载别的东西进去,那些东西大多时候是四两拨千斤的,例如你有一个批判在里面好像你马上就变的重要了。我现在已经能耐得住性子,把自己拉回到叙事和戏剧以里。这样做的危险在于,一到这里面去,你顿时会觉得自己非常无力,因为一旦你面对真正的职业的时候,你就会这样感觉。要不然大师就可以不那么职业了,但重要的导演,那些真正令我们肃然起敬的导演,就是他在法则以里,对叙事对人物命运的揭示。我的这种转变的形成,一方面是我对整个电影的了解在增多,一方面也是我自己的修炼在提高,慢慢地你就觉得办法多了,你就觉得你有了那份能耐,有了能够拒绝别人舍饭的感觉,我要自己买饭票去,自己挣这个饭去,靠手艺吃饭。
“跟包治百病说拜拜”
《21世纪》:看过《团圆》之后,我想说,我仍旧最喜欢你的第二部作品《惊蛰》,它才华横溢,异常敏锐,它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浓烈的作品气息,在你此后的影片包括《团圆》中实际上变得非常内敛了,我的意思是说,当你努力要把自己放到电影的规则里面来创作的时候,是不是同时也失去了别的一些什么?
王全安:我理解你的意思。其实我是做出了一个选择的,你说的那种对环境的对现实的敏锐,我觉得对中国的很多导演来说,都能做到,特别是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东西比较朴素。但我们能不能有序的,有能力组织更好的层次,通过戏剧,再次回到这个上面来?钻到这个里面,钻到情节里面,就像一个迷宫,当你的才能不能跟它抵消的时候,你就消失了,你就平庸了,这种情况下,我就是要做出选择,我要面对这个,要让我的作品能够从里面穿过去,并且再次穿出来。
这个过程正在进行,之前我还没有办法在电影类型上做出一个选择,我还在延续以前的那种外在的形式,比如一部现实风格的电影,它的元素就限定了它在戏剧上不可能那么饱满。现在我要甩掉以前束缚我的那些东西,而采用比较纯的戏剧的形式,彻底摆脱它们,有序的组织这些东西,这样的话,里外就会很一致。
《团圆》,内在的其实是一个情节剧叙事,叙事效率很高,但是这种电影,以前我们强调的是对现实的犀利感。我不太认为这种现实的犀利感对中国来说多么缺乏,艺术圈里主体还是在做这个,我认为这其中的局限性已经很明显了。我宁肯牺牲掉,或者我在这个方向迷失掉,我都愿意这样走一趟,因为中国实在是多一个少一个这样的导演都无妨。但是敢往里走,又再走出来,我们就成了,我们终于就求得一个东西。要不然,新一代导演就不往这里面进了,五代导演只是进了一下,一看难,就退出来了;我们这拨人压根就不进,但这个东西太需要了。
所以你说的,我特别认同,我也是处在这种蜕化和蜕变之中,我最终还是希望它华丽、饱满、它是歌剧,艺术在正常的情况下,创造美感是它的核心任务。我们以前那一段是因为我们处在一个斗争期,是争得公平的抗争期,我理解,我也允许革命者存在,但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到了一个我们应该为世界贡献更有价值的东西的阶段了。你不能老喊口号,喊口号容易啊,你能不能为世界带来一种新的美感?
《21世纪》:你说的这种美感,具体该怎么理解?
王全安:美感就是建立在以前所有熏陶过我们的那些东西之上的新的发现。打个比方,我们会觉得金字塔有一种美感,你也具体说不出来这种美感是什么,但它确实体现了一种美感。当然批判金字塔的人也存在,也有他们的价值,但是穿过时间之后,金字塔依然存在,批判金字塔的人已经消失了。我的意思是指,你究竟选择干什么?当我们面对现在这样一个状况,如果我们对环境真正敏锐,解读了这个时机的到来对我们多么重要,价值有多么大的时候,我们其实应该选择知难而上,要敢于创造,而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混个一官半职,或者混个“仙”啊,混个“大师”什么的。
回到职业本身,我们是很弱的,我们的能力其实是很低下的,我们不要怕面对这个问题,只有这个时候回到这儿了,你才能跟我们梦想的那个结果有了联系,以前我们都是“仙人”,必经之路就是先占山为王,当个“大仙”,现在我们打算跟包治百病的那个事情说拜拜了,我就是干这个活儿的,就是论手艺。
“生活是一个悖论”
《21世纪》:你一直很关注女性题材,《图雅的婚事》、《纺织姑娘》、《团圆》,简单的说剧情结构都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对于这种重复性的结构,你创作上的思考是什么?
王全安:在生活里最能打动我的还是女性。因为普通人的生活,英雄少,拿破仑少,都是普通的男人。普通的男人在生活里面,个人的感觉就不如女性踏实,因为社会角色对他有要求,如果他达不到,他就要吹牛。女性往往比较实在,她往往能拨开迷雾,切入到生活比较本质的问题,能够面对这些问题。后来我发现很重要一点是,因为女性有孩子,孩子的问题容不得她玩二乎,要吃就得吃,要穿就得穿,她必须实在。从异性的角度来说,女性也比较执着。当然如果我要拍上海滩那样的人物的时候,那肯定是一个男性的世界,那就另说了。
我其实是指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所面对的东西。我是个不太挑剔的人,一般环境给了我什么,我就做什么。比如说,你谈恋爱了,你就拍女人嘛,你又可以拍电影,又可以谈恋爱,为什么不呢?这也没耽误我什么。拍完了又能拿奖,何乐而不为呢?
《21 世纪》:就这三部电影来说,同一母题下,你不同的思考是什么?
王全安:其实我一直在重复一个东西:生活是一个悖论,矛盾总是此起彼伏。一般主人公都会面对一些问题,解决这些问题时,又会出现新的问题,生活就是这样的。让我感动的是解决问题时的那些努力,那种挖空心思的努力,这是我反复去讲的。
即使你失望了,你受挫了,像图雅那样,她要是不结婚,不结婚成功,也不会有结婚成功之后的问题,但是尽管是这样,你再次遇到这个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再次离婚,再次结婚,因为意义就在于,我不希望你受挫,真正的内心受挫。像图雅那样的处境,我还是会说,你该偷情还是应该偷情去,去风情去,我是指人作为一个生命,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你都应该心安理得的面对你自己。
我的这个声音比较弱小,也比较独特。因为我发现,我们这个环境对自我的否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病态了,变着法儿否定自己,艺术家也变本加厉。每个人应该活得快乐一点,活得自我认同一点,我在拍《惊蛰》的时候,就是一个最大的转变,就是发现你没什么惭愧的,不管你是个什么人。生活中的人没那么惭愧,怎么到了电影里面就那么羞愧呢,活得那么有问题?我就是觉得肯定是哪儿出来问题,可能通过这些电影,也是想传递这样的声音。
所以我对环境该不该转变,不是特别感兴趣的原因是,导演做不到那些事情。理想中的状态,可能是有一天,你只有对拍摄的对象认同了,他才能有魅力的可能性,否则这些人永远都是病病歪歪的,你都觉得他的存在不合理了,你怎么让他有自信?艺术的创造来自于自信,你得认同他,你跟他是一体的,这样才有了最好的艺术创造的基础。
你说我的电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呢,我想可能是这样一个东西。那么我又往前走一步,OK,我说我们来点戏剧吧,来点歌剧吧,能给生活能带来点什么,让我们觉得愉快,而且还有美感。
作者:宁二 来源:21世纪网
原文地址:
http://www.21cbh.com/HTML/2010-4-13/2NMDAwMDE3MjU2Nw.html
有一种魂在,却没有出彩。
大概是因为有我熟悉的城市气息……我真的很喜欢T T
在华语圈稍微了解一点历史的应该都会懂这种电影,根植于东方伦理,很有味的华语片。王全安对此片的意境拍出来了,就是总感觉远远不够的样子。7.5
无法理解刘燕生怎么就能开口说带玉娥走,也无法理解玉娥怎么就立马答应,老大教育说这就是地域人文差别
扮演“老陆”的徐才根在片中表现的非常抢眼。作为上影厂老演员的徐才根,他的银幕处女作居然是《舞台姐妹》!
重要的情节都是在饭桌上发生的。。#论聚餐对中国家庭的重要性#
影院出来等电梯,一个老太太在那边抹眼泪。故事总是特别简单,技巧上你尽可苛责,但情感的东西弥足珍贵。
糟老头子版小城之春
又爱又恨的观感,如果去掉那些牵强造作、悖离常情的设置,完全可以成为经典,影史的和民族史的。可惜……
王全安凭此片拿小银熊,名至实归!老演员太有味道了,编剧确实精心,有技巧。在一次次饭桌上,一个个长镜头中,我很感动。
有些事情,不谈是个结,谈开了是个疤。
有着王安全与生俱来的做作劲:导游的“看这边看那边”,几次奇怪的歌唱,故意制造码头再离别……
题材老套,手法陈旧。剧情中原本戏剧感十足的冲突都没有拉出张力。从头到尾充满刻意和做作,甚至还浪费了几位老戏骨。王全安近年最差作品。
剧本单薄。尤其是后半段,写得真不对头。想走生活流,遗憾的是只有那么几句台词有点贴近了生活。值得鼓励的是王全安这个北方人拍上海人,味道还挺正,难得。
3.5 沪语听起来太亲切(YP有什么资格亲切!
无关现实主义,就是情节剧。跟《纺织姑娘》类似的题目,一个女人在理想的爱情和日常的生活之间的选择,可是这部电影成了政治的图解:坐在左边的共产党和坐在右边的国民党老兵争夺作为女性/客体的中国,然后共产党赢了。后半段三首歌联唱,导致本该放在结尾的《送别》被挪到中间。有向老上海电影致敬。
我记得那天打雷下雨,那艘大船沉了;我记得那天艳阳高照,得了块大奖章
总有离岸的船,靠不了岸;总有想家的人,回不了头。
啊呀最后真是扫兴啊,那一年后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全片的戏剧冲突的最高点明明就是下雨的那场,各种呼应,荒诞感,无奈感和回味都刚刚好,直接结束多好。除此之外完成度很高,很细致,拍结婚照那段真是哭笑不得。卢燕好棒啊!饭桌戏都特别好看。
一部几乎由饭桌戏组成的电影,一点不闷,戏排得好,其他都成立,唯独刘燕生的动机,一般回家探亲的老兵不会抱着要接老伴儿回台湾这么强烈而明确的目的的,看到自己原来的老婆已经成家并且儿孙满堂,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这老小子怎么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