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想当哪吒的少女
北京的《少女哪吒》排片量很少,但在提前买票的时候竟然发现几家影院都没有余票。而最终在王府井的影院里坐下的时候身边观众并不算少。想到最近时常看到各种影评让大家去看一看这部电影,便觉得挺有趣,所以在说这个电影之前,应该先谈谈两个问题。
【艺术电影的市场意义】
戴锦华在前阵子的一次采访里谈到艺术电影,她说:艺术电影的意义在于拓宽“电影”的范围,为“电影”找到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方向。她还说,如果十部艺术电影中有九部是烂片,一部是好的,那就谢天谢地了,艺术贡献不可估量。
事实上,我们看独立影展,看各种独立电影艺术电影,就会发现这个9:1的情况也是极好的了。现实可能是20:1、90:1。许多人煞有介事的希望艺术电影上院线,如果有一天,这些电影可以大大方方出现在电影院里,那么这些“9”“20”“90”里的烂片凭什么能把观众留在电影院。如何保证艺术影院的维持,谁能保证市场没有选择的艺术电影在若干年以后真的会刮起一阵艺术旋风。
所以,其实所谓艺术电影的市场是没有意义的。既没有资格要求市场,也没有人有资格来评断艺术。它们跟影院的关系不大。
而之所以《少女哪吒》上映是件好事,是因为它扩展了影院对“电影”的容量,从而保留了艺术电影出现在影院的可能性。虽然,偏艺术的电影从没有在电影院绝迹。
而且,严格来说,《少女哪吒》能不能称为艺术电影也是个问题。艺术电影应该有导演独立的思考和情怀,有新意的表现手法和形式。而《少女哪吒》并没有这些东西。
于是产生了第二个问题:【导演的宽容】
《少女哪吒》的上映以及周边评价很有意思。我们对待形形色色的电影和导演,到底有没有一个较为统一的标准呢?而一个统一的衡量艺术的标准有可能存在吗?
在《少女哪吒》和《道士下山》之间很明显可以看到这个评价体系的分裂。一方面,面对完成度很高的陈凯歌,大部分观众是买账不叫好的;另一方面,面对这样一部称不上优秀的艺术电影,大部分观众是叫好不买账的。
艺术电影的导演似乎因为艺术电影在国内的种种困境而变得遗世独立起来,变得更令人尊敬起来。大部分的评论也就对他们充满同情,充满钦佩,又不无惋惜的表达一下对“艺术电影”的遗憾。这本质上是在彰显自己不凡的“艺术品味”,而没有把这样的电影放在与所有的电影一样的坐标系中去讨论。
也就是说,市场对艺术电影很严苛,而主流的评论却对艺术电影包括他的导演很宽容。仿佛这是因为前一种“严苛”而与之俱来的特权,或者说补偿。
这是很不专业的,也是不公正的。
反观我自己,我觉得《道》是陈凯歌导演的,所以它的差很难原谅,很悲哀。而《少女哪吒》差,因为是导演的处女作,反而觉得还是可以原谅的。
这应该也是不公平。但说起来,《道士下山》尽管特技场面都不错,但还是有一段尴尬的不想看下去。而《少女哪吒》处处都没有比《道士》更好,却没有这种尴尬的不想看下去的感觉。
【“艺术病”】
说回到电影本身,我是从第十二分钟开始看起,不知道错过了什么。电影的两位女主在那时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她们只喜欢看着对方傻笑。王晓冰不正常的比较严重,高高兴兴踏春,看到小河,忽然就沉河了。
其实电影有很多类似的“艺术病”,比如王晓冰和教官的情愫。这其实不难理解,但缺乏必要场面。王晓冰几次沉河,徐杰与小路后来的情感,晓冰与父母的关系等等都充满了导演的“不解释”。这种故作姿态的“不解释”本可以建立在导演影片的逻辑之上,但影片本身并没有这个强大的内在的逻辑。而现在充斥着许多自称独立艺术的电影都充满了这种“不解释”,仿佛看不懂是因为自己傻逼。其实不然。
与这种“不解释”捆绑在一起的往往是另一种艺术病——符号的堆砌。
以两个少女的关系为例:
晓冰与小路的初遇我错过了,不谈;她们因为三毛而成为朋友,三毛成为一个时代性和具体年龄层的符号并且反复在影片中出现;她们关系进程用黄梅戏来代替,黄梅戏成为代替人物情感关系表达的符号在影片中出现了三次;她们的关系中自然出现了男孩徐杰,而且是个军官,禁忌的象征不言自明;电影最后跟所有的青春少女电影一样,出现了白马。
这是电影中最重要的人物关系转变时的处理,无一例外,都是既有符号的堆砌。在无数个青春少女电影中出现了无数次。
在人物状态方面,更是符号的堆砌。两个女孩漫步河堤,河堤在少女这里也许象征着蓬勃的欲望和危险,所以两位在河边并没有任何故事,只是不断的跳河跳河跳河。也就是直接迈入“危险”,揭示符号的意义。十分做作生硬。
而两人关系的密切具化在行动上有两点体现,一是傻笑,代表她们在一起很快乐;一是《天仙配》,代表她们关系的非同寻常和心理状态。这两个符号生硬直白的让人不敢相信。前后并没有相关的故事连接,只是一次次符号的重复来表明两人的关系。
宏观的来看两位青春萌动的女孩之间的关系,在无数电影中都有拍到,一定是互相吸引——疑似女同——为男孩分开——潦草收场这四个阶段。当所有的女孩关系都如此的时候,再拍这样的电影,我们需要看到两位独特的少女,或者两位平常的少女如何走向“独特”的。而不是毫无新意的重复这四个阶段,用符号堆出一个所谓的故事。
少女间的情愫应该是最私密最单纯的,它应该拥有很多很多独特的私密的细节,而绝不只是一本三毛,一阵傻笑。电影的主要人物关系需要有血有肉,而不是一堆不痛不痒的“标准公式”。事实证明,导演对两位人物和这样的少女间的情感是完全不了解,而且把握不了的。
白马就不吐槽了,无数匹被囚的白马和被解放的白马奔跑在无数部电影中的少女春梦里。
【哪吒与少女】
晚上跟同学吃饭,谈到哪吒,这是中国文化里一个很典型的形象。她代表了一种很单纯的“恶”与“暴力”。按照我们传统的儒家来看,她不孝不仁不义。所以她是作为对传统文化的一个彻底的“反叛”的形象而出现。而这个形象因为“莲藕”的身体而得到了更加纯洁如神一般的礼遇。
在《西游》里的哪吒已经拿到了天庭的编制,是体制内的一员了。所以我们看哪吒,看的并不是苏伟的勇气,敢作敢当,这些词他是没有的。我们看的是一个人如何驯服或被驯服自己与生俱来的“恶”,从而变成社会编码的一部分的。
所以“哪吒”遇到少女,这本身挺让人期待的。但片中两位少女却没有这种“单纯的恶”的精神。
晓冰并不是“哪吒”,充其量只是想逃离她周围的世界。所以她把河堤作为她的秘密的新世界的具体形式,把小路当做她新世界的精神内容。认识教官后,她把“当兵”看作是逃离身边世界的一条光明大道。在这条叛逆、逃离之路的高潮段落中,导演的真实水平就显示出来了——
晓冰遭到家里人的会审,割腕。这场戏是事件高潮,用意很明显,要解决主线晓冰的矛盾。晓冰在失态的大叫后(这不符合此前人物一贯的行为准则和个性)毅然割腕。在晓冰踏入房间两句话后,乱套了。所有的人物开始互相批评,所有的线索被一起强行揪起来,然而却并没有揉到一起。而且明显把这场戏的主要矛盾搁置了,带跑偏了。
小路更像哪吒。小路前半段没有晓冰那样激烈,但却是很纯粹的做了些“恶事”,或者说“侠事”。而后也一样长大成人,被“社会’招安。
很奇妙,反而是着墨不多的人物印象都很完整,像父亲的小三,爱作诗的老师等等。
也许每个人的青春都是独特的,私密的,所以我们能很轻易的记起只见过几面的小学同学的家长而记不起自己小学的日常。因为对自己太熟悉而回忆起来却是面目全非。我们尽管没有跟着杰克逊的音乐起舞但看《老男孩》的时候却可以与它共鸣,我们想到的是我们曾经也做过这样疯狂的蠢事。可见,故事的“符号”并不是某一件大家都会做的事,而是一种大家都曾体验过或听说过的真切感受。白马、傻笑、三毛作为符号本无可厚非,但支撑这些符号并且能够让它们发挥作用的一定是一个具体的傻傻的故事情节。
再来说电影被称赞最多的配乐与摄影。
配乐除了三段直白烂俗的黄梅戏选段外,最吸引人的当属晓冰骑着自行车在黑夜里,一束追光照亮她。这一段落应该是晓冰死后的臆想的场景,配乐确实棒。
摄影要分两部分来说。灯光,跟电影中很多场景的思路一样,呈现的非常戏剧化。单纯的来看摄影,构图和调度并没有很厉害,最后的那场家庭会审的戏剧感特强,它不属于电影。许多细节上,比如镜头的变焦、构图的局限等等都跟电影情节没有太多联系,显得突兀而尴尬。
这就很像是一个默默学了很多摄影技巧而终于拿到相机的孩子欣喜的想证明自己,而故意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他可能并不知道,电影摄影重点并不是美跟这种业余的靠变焦和画幅带来的“电影感”,而是调度灯光和色彩。
【杂记】
前阵子在电影资料馆参加一个活动,中外几位理论家讲“迷影文化”,有人提到说中国当年的迷影人也终于开始拍自己的作品,并且要上映了。说的就是李霄峰的《少女哪吒》。
现在看来,《少女哪吒》确实像一部“迷影的电影”。电影中的符号、人物、人物之间的关系,甚至许多场景、镜头的拍摄方式和许多故事细节的处理都让我们感到似曾相识。而这些似曾相识的东西组合在一起的电影却并不高明,很青涩。
回家的路上想到另一部显得青涩的电影《撒玛利亚女孩》,忽然觉出差别。《撒》的青涩是一个导演的未成熟,《少》的青涩是一个电影爱好者兴奋的试探。这两者有质的区别。
之前还在点映阶段在朋友圈看到一段《少女哪吒》小视频,拍的正是一束追光赶着骑着单车的晓冰,觉得美好极了,有情怀极了。
其实电影中不乏这样的片段,单剪出来看都挺好。但放到电影中反而没有一个点能把这种情怀煽到对的位置上去。也是个遗憾。
所以,如果硬要说它是部艺术电影,那么它并没有什么新意,并没有什么情怀,并没有任何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东西。那么还是不要说它是部艺术电影了。
2 ) 我们都是哪吒@少女哪吒
默然的看着小冰妈妈对着红色的布料絮絮叨叨,故事讲到最后,小路打开小冰妈妈递过来的笔盒,听她说“我总觉得,小冰有那么多的秘密不告诉我。”打开笔盒看到满满的烟蒂,百转千回,所有的情感凝聚在这一刻,小路才明白,那么多年,原来小冰有那么多的秘密和不安在她心里,连她也没有告诉,也许在失眠的午夜,也许在靠着窗户远眺的午后,甚至在那个人口普查的下午,她安安静静的走路,吃饭,表面看起来安然无恙,像一个正常人。
我也不知道肉体的泯灭和精神的幻灭,哪一个更为残酷。
小路拿着笔盒一路狂奔,来到影片最初她遇到白马的地方,镜头一闪,年少时的小路歪着头看着白马,放下手中牵着课桌的绳子,走上前去,她爱怜的看着白马,白马,你从哪里来?谁把你绑在这里?我放你走好不好?
白马走了,小冰也不知去向,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小路似乎安然无恙,带着一身隐蔽的伤痕回到宝城,遇到儿时的恋人,徐杰给她表演了那时和她一起翻的跟头,可他们都回不到以前了,这之后的故事,导演没有说完,但这已经不是少女的故事,而是一个成年女人的选择,“我深深的爱着我的家乡”,但也许我不得不与他分离。
麦克卢汉通过Media is the message强调媒介的重要性,男导演镜头下的女性角色也一直是影坛不可或缺的色彩,李霄峰曾经说“曾经以为很理解身边的女性,我以为她们每一个人都很平静,都很温柔,她们天生都没受到过什么伤害,我认为她们都很美,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她们,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成长中经历了什么.....”
此次,李霄峰携自己的第一部长片《少女哪吒》在此次香港电影节期间展映,以往的调查显示,60%的观众偏爱活泼的小路,但观影后和港漂的同学聊天,发现大家都在谈小冰,有人爱她的直率,有人爱她的执着,但大家都知道小冰一直在执拗的寻找爱,大家都像小冰,不同的是我们离开了父母和家乡。
三毛在《梦里花落知多少》里写道“我要离开我的父母,他们照顾我太周到了,我不能建立自己的人格。”我在想,如果小冰那一次真的去当兵,也许依旧不能和李丹阳在一起,但也许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小冰母亲对她的爱是如此沉重,好像一个枷锁,她知道小冰想去部队,沮丧的说:“你就那么舍得离开我。”影片里,母亲与父亲的感情破裂,对于感情不会表达,看起来严肃禁欲,小冰一直对母亲非常抵触甚至达到了反感厌恶,其实她和自己的母亲是一样的人——内敛压抑。她尝试着逃离母亲,但最终失败,自身的情感无处释放,是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
我们对于自己家乡,父母的爱,有时候过于浓烈,反而无所适从。我们这一代人,这一群人,可以说是早熟,成长在媒介媒体汹涌的时代,过早的接触了成人的世界;又可以说晚熟,青春期很长,内心拒绝长大,每个人说出自己的故事,都是一部部电影的剧本;我们爱家乡,爱父母,但是彼此缺乏沟通,也缺乏沟通的热情,也许只有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们尝到了成人世界的滋味,才愿意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才学会和父母说我爱你们。我们释放了天性,感受到了自由,但我们如小路一样,我们再也回不去宝城,但我们比小冰也许更幸运。
我们都是哪吒,但愿我们都有很好地结局。
3 ) 小窥《少女哪吒》
1、这都过去了五小时。出了影院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可无论在挂满打折标志的GAP,还是黑暗中的大巴车上,无论眼睁着闭着,宝城河堤与迂缓的河水影影绰绰,明亮地颤个不停,明亮得让我忘了这是一部以死亡收场的电影。
2、《少女哪吒》也是以死亡来开场的:第一个镜头是虚焦的搪瓷脸盆,水滴了三滴,如水彩画;第二个镜头在肚腹,肚脐精致,逆光下汗毛清晰好看;第三个镜头却像是队友出其不意传来的一个球,对准殡仪馆嘭然阖上的大铁抽屉。三个镜头都大特写,不躲闪,坚持跟观众面对面。
3、一头一尾这么设计,是叙事手法,给我的感觉却是:少女王晓冰死了两次。按说这么一剪辑,整部电影就笼在阴冷的死的气味里,会让人不祥,会让人捏一把汗。没有,《少女哪吒》始终没给人这样的感觉,相反它像个太阳能设备,源源不断把阳光收进取景框,把各种灯光收进取景框,它非得跟你光明正大地交流。
4、开头死一次,结尾死一次,王晓冰死了两次,负负得正,最终重活了过来!当然得死啊,神话里哪吒不死怎能拥有干干净净的莲藕身。也当然得活啊,叛逆的人是最可爱的,少了他们,这世界将会多无趣。
5、拖着课桌如牵一头铁皮山羊大摇大摆走进宝城中学的李小路是可爱的,怒砸出言不逊不辨皂白的女化学教师的她让整个放映厅全乐了,但当李小路突然不再叛逆,拒绝去果园,马上就不可爱了,乏味了,在以翻译家的身份回到宝城时其乏善可陈已登峰造极,从前的李小路随着王晓冰的死也死了。
6、王晓冰是叛逆者,李小路是背叛者。这话有点严重。
7、李小路转学后的第一个镜头耐人寻味:在电子琴伴奏下,跟其他学生一起,整齐划一合唱,抒情歌抽离了抒情,唱得背课文似的。同样的蓝白校服,她的座位由教室边角挪到了中心。李小路融了进去,调试到大众模式。
8、李小路不再叛逆是多么巨大的事件,沧海桑田呀,怎么详细交代都不过分,怎么交代都有交代不清的危险,导演李霄峰一定在这地方多抽了几支烟,然后站起来扔掉烟屁股:音乐课一场戏足矣。
9、李小路的父亲是船厂工人吧?自从李小路讨要新自行车而不得,得到一辆“威风”的旧车后,李父再没露过脸。但他不等于不存在,李小路知道他在,导演也知道他在,始终都在,就在李小路背后。
10、伙同徐杰偷拿猎枪,林中轰然一枪,对李小路是一种告别仪式,与果园与过去,甚至与王晓冰。与此同时,王晓冰的反叛才真正打响,比枪声更有力量。果然,最终王晓冰在一众亲友前以黑胶唱片割腕。
11、不死又怎样?母亲是样板。不管如何不甘、抵抗,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走出家门,走上河堤,与戏友同乐,皈依主流社会,和所有外婆一样,会早早准备小外孙的衣裤虎头鞋,这惯性是如此强大,可以让王晓冰做教师的母亲在女儿去世后还能支撑其一针一针完成。
12、王晓冰之死并没有如哪吒闹海般掀起滔天巨浪,不过在殡仪馆的搪瓷洗脸盆里滴下几滴水珠,荡起小小涟漪。
13、死了又会怎样?“你们家有几口人?”“两口”……“全世界现在有多少人?”,“50多亿吧”。那么,作为50亿分之一的王晓冰的死就一定没动静吗?
14、注意那个长镜头,这是在割腕前,一团高处投下的光晕照在骑车的王晓冰身上,自行车急速向前,跟随者依稀是李小路,小路的男友,还有三两个身形模糊的人,骑车在王晓冰驶过的道路行驶。割腕后同样的镜头又出现过一次,只是短了些。
15、记得结尾吗?白马被解开缰绳放走了,自由了。晓冰骑车走了,她也自由了。说她小题大作也罢,神经质也罢,有什么关系。
16、李小路问王晓冰,你不是说台风要来吗?怎么没有来?这样的问题王晓冰绝不会问李小路,她相信她。你指街角一块空地,说那里有匹马。她看看,说马的确在那儿。这就是王晓冰。
17、希望从片尾曲开始,倒着看一遍,回到王晓冰起立坐下不再站起时,回到李小路用麻绳拉一张桌子哐哐啷啷走进宝城中学校门时。
18、希望所有观众都能这么看一遍,先听听片尾曲,听听导演本人唱的《故乡的云》,ktv里比他唱得好的大有人在,可只有他会让你想起飘在宝城天际线上空的夏天的云。
19、一个哪吒故事的现代版本,一个关于叛逆的故事,影片中的人们几乎都生于宝城长于宝城,除了“搬去省城”的父亲,都没有离开故乡,片尾曲却是充满乡愁的《故乡的云》,导演为何不挑一首充斥决绝精神的摇滚歌曲、或是吟唱出走逃离的民谣?
20、答案只有导演本人才能给出。我想起了敏感而早夭的德国哲学家诺瓦里斯的一句话,“哲学就是乡愁,处处为家的欲求。”你在故乡,还是会被思乡的歌曲打动。也许每个人都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地理意义上的,一个是精神上的,这两个故乡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多数时候它们是分离的,甚至矛盾的,只有忍痛割裂了一个,才能回归另一个。
21、据说导演李霄峰将剧组拉回安徽芜湖的家乡拍摄的:想想看,用一个虚构的决裂的故事,完成了现实中对自己家乡的回归。
22、我这是过度阐释吗?如果是,那只有一个解释:一谈起故乡,我们会不由自主严肃起来,我们会不由自主想到更多更多。
23、灯塔,注意那灯塔!那是灯塔吗?我来自于西北的小县城,我不大懂;船厂的电焊火光,注意那瀑布样的火光!那是船厂吗?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搞不清。我不懂,我也搞不清楚,可它们一出现在大银幕上就让我着迷。
24、每个16岁的孩子可能都有满满一文具盒(或半啤酒瓶)烟屁股。每个夜晚,每座城市,会有多少这样的烟头隐秘地明灭?
25、晓冰小路两个女孩子人在楼上卧室的舞蹈美极了,美得像是埃德加德加画出来的,美得像是刚从藤蔓上摘下的西瓜皮上的薄薄一层霜,隔一两天就没有了,消失了,相当短暂。
26、导演李霄峰写小说,他拍电影也像写小说,写短篇小说。对了,他曾说过喜欢苏童的短篇小说。据此推论,喜欢读苏童短篇的人,一定会喜欢上电影《少女哪吒》。当然这也不是凭空推论,我自己呢,就是个例证。
27、谢谢导演及剧组。
4 ) 每个少女都曾是哪吒,可惜最后都成了凡人
大圣虽然归来了,少女哪吒却死了
7月2日,我去电影资料馆看了《少女哪吒》首映,导演李霄峰和几乎全部主创都有出席,可见他们对于这部电影的重视。在此之前,我对哪吒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记忆中我从来没有看过《封神演义(封神榜)》,甚至连每年暑假都重播的《西游记》也没看全过,我一度非常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童年…虽然我很喜欢一个叫哪吒的乐队,但由于这个乐队像哪吒一样夭折了,并且再也没有活过来,而我在他们解散多年之后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我喜欢的也许只是一个幻觉。我最喜欢那首叫《闹海》的歌,尤其喜欢其中一句歌词——“忧郁的孩子们别怕,守护着你们是哪吒”,这句话用来形容《少女哪吒》,非常贴切。
自带课桌的插班生李小路,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女,她或许成绩不好又不善言辞,却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意。朋友说,“我觉得李小路的原型就是绿妖本人”,她还说,“你跟绿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电影太适合你了,感觉你一定会写影评。”这些我都承认,我曾经看绿妖的书和这部电影看到哭,总觉得其中有许多情绪触动着我,可我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其实当我听到她说“这电影的影评都特别好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写了,但她又说“可我觉得你写出来的是不一样的”,这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信任被期待的,于是我就写了。
比起李小路,或许少女时期的我更像王晓冰,只是我的家庭生活比她幸福一点。初中时期的我,是大人们眼中的好学生乖乖女,可能是因为成绩还不错,所以大人们也懒得管我。我非常不喜欢初中时的班主任,不只是因为她讲课水平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在为人处事方面做了很坏的示范,这是当时的我所不能理解的,也许直到现在都不能。记得那时候我经常和她作对,她也经常在课上课下惩罚刁难我,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多紧张,结果在我中考时考了全班第一之后,她对我说,“我早就说过你不错。”当时我就心想,你们大人真虚伪。
两个女孩的友情是从秘密开始的,王晓冰对初次相见的李小路写到:“告诉你一个秘密,台风要来了。”7月11号《少女哪吒》正式公映那天,台风真的来了,可惜影片在全国院线的排片只有104场,第二天更是缩水到84场,这其中还有许多场次是人肉众筹争取来的。我的那个朋友也很喜欢《少女哪吒》,但她说,“我们这儿根本不上,只能过段时间等网络下载了。”
电影中的两个少女,一个死去,一个变成了普通人,而《少女哪吒》片方却不肯乖乖就范,一直在可能的范围内做着最大限度的宣传,这让我觉得既安慰又心酸。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只好跟小伙伴们说,“《少女哪吒》还不错,大家快去看,感觉下周就要全面下线了”,同时自己再去二刷。同事惊了,“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我说,“那是首映,我就是想在公映后再支持一下。”
二刷《少女哪吒》前,我去看了最近口碑还不错的《大圣归来》,对片中一句对话印象深刻:“-大圣,哪吒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大圣归来》算是成功逆袭,票房和口碑都还不错,《少女哪吒》却因为排片太少的关系,票房几乎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于是我在朋友圈感慨到,“大圣虽然归来了,少女哪吒却死了。”结果某个同学忽然冒出来说,“哪吒不是男的吗?”我说,“《少女哪吒》是个电影。”她说,“哦,我不看国产片很久了。”
这电影太old school了,所以我也跟着怀旧了
电影里的王晓冰和李小路总是在骑自行车,这让我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些骑着自行车无忧无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日子。初中时的我也想要骑自行车上学,可惜我的平衡能力实在太差了,学了好多次都没能学会,于是在坚持走路上学两个月之后,最终还是投奔了公共汽车。那辆叫做240的公共汽车,是我与世界最初的联系,无论我要去到哪里,都会先坐上这一趟车,就好像世界上只有这一趟公共汽车一样。我就这样坐了三年的240,直到有一天考上高中,坐公共汽车无法直达学校的时候,才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多年以后,在公共交通越来越发达、汽车越来越普及的现在,我依然像个old school一样,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李小路是去爸爸的工厂要自行车的,电影中这一幕一闪而过,对情节也没什么影响,但我依然印象深刻。工厂里的人说话都非常大声,让我想起故乡沈阳的工厂,虽然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去过爸爸的工厂,只是清楚地记得他耳朵非常不好,说话永远很大声,别人说话他永远听不清。后来我也变成了这样,倒不是因为我长期在工厂工作,而是因为戴着耳机听了太多歌,又看了太多摇滚乐现场,耳朵越来越坏了。
东北重工业曾经是新中国的骄傲,在建国初期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是随着时代和经济的迅速发展,90年代起大批工厂裁员、无数工人下岗…原本坚不可摧的铁饭碗,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不见,少数留下来的幸存者,工资也是一年比一年更低。为什么妈妈要每天早出晚归出去打工,为什么爸爸永远没办法升官发财,这些对于当时还是少女的我来说,都是难解之谜。
王晓冰和李小路因为偷吃盒饭被体罚,但其实惩罚他们的老师也偷吃了盒饭,于是我像王晓冰一样再次感叹——“你们大人真虚伪!”我还想起了我高中时期的盒饭,记忆中的我很少带饭上学,而是喜欢去学校对面的小吃部买盒饭。那时候我每天的伙食费只有5块,又情迷台湾流行乐,每周都要攒钱买磁带,于是我规定自己每天只能花3块钱。幸好学校对面的店大多是3块钱一份盒饭,记得有家店非常实惠,3块钱就能买到一盒饭加一盒菜,而且可以自选菜色,我每次都选烧茄子外加一堆肉菜,可能是因为我们实在太能吃,这家店没过多久就倒闭了。其实那时候我还喜欢一家卖鸡柳盖饭的店,但太贵了,一份要4块钱,所以我很少去吃。
不过我最喜欢那家叫“都市快餐”的店,只要3块钱就可以买到两荤两素,现在的两荤两素最少也要20了。她家的麻辣烫是我的最爱,同样是只要3块钱,各种食材都份量十足,记得我经常在晚自习之前去那里买一碗麻辣烫,每次都往里面加非常多的糖,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麻辣烫。老板娘阿姨非常喜欢我,毕业的时候跟我说,“以后有空也要常来啊!”我想都没想就说,“好的!”这家店现在好像还在,但记忆中我一次也没再回去过。
影片中还出现了英雄钢笔,按一下就能吸水那种,跟我们小时候常用的钢笔一模一样。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很少再用到钢笔了,最近在上班的单向街书店买了根钢笔,于是我又开始狂抄歌词了。还有熟悉的红格信纸,很薄那种,写字特别使劲儿的我,每次都会把信纸划破。现在的文艺青年都喜欢互寄明信片,但是我在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是给同学写信——当然不是用那种薄薄的红格信纸,而是那种学校门口常见的、花花绿绿的信纸。那时候我喜欢看《都市青年报》,报纸中缝里有各式各样的交友信息,于是我也想要写信到报社去交笔友,还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叶子,当然没有“阿姨”两个字,而那些信也从来没有真正寄出过。
你不是侠女,所以你不会为爱而死
父母离异对王晓冰来说是第一个致命的打击,虽然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早就貌合神离。妈妈明明喜欢黄梅戏,却常在家里放着爸爸喜欢的黑胶钢琴曲,王晓冰冷冷地说,“虚伪,他不会再回来了。”她把黑胶扔到地上,而妈妈则将她最爱的三毛撕成两半,她们用最消极的方式去对话,却用了最激烈的行动来表达。
李小路在片中念起三毛的话,“在我们过去的感受中,在第一时间发生的事件,你不是都以为,那是自己痛苦的极限,再苦不能了。然后,又来了第二次,你又以为,这已是人生的尽头,这一次伤得更重。是的,你一次又一次的创伤,其实都仰赖了时间来治疗,虽然你用的时间的确是一次比一次长,可是你好了,活过来了。医好之后,你成了一个新的人,来时的路,没有法子回头,可是将来的路,却不知不觉走了出去。这一切,都是功课,也都是公平的。可是,我已不是过去的我了。”
影片中的徐杰对李小路说,“你是侠女,早晚要浪迹天涯的,江湖险恶,你需要一个侠客来保护你。”但其实这个时代的侠女,往往是一个人独行天下的,一个人漂来漂去看似潇洒浪漫,其实像所有女孩一样需要爱和陪伴。三毛无疑是个真正的侠女,向往自由并且为爱而生,所以当真爱离开人世之后,她最终选择了与他一起离开。但我想大多数女孩都不是侠女,至少不会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我们被现实和爱一再伤害,却也一再重生。我们的爱既不热烈,也不持久,就像那句我很喜欢的话说的——“你失去爱了,但你还活着,就说明爱不是最重要的”。
影片中多次出现黄梅戏的经典段落,比如《天仙配》,唱到“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时,王晓冰和李小路随着音乐跳起舞来,那是她们最幸福的时光。但其实那时候晓冰父母已经正式离异,“明月还有星作伴,可我孤孤单单恨无边”,则清楚地展示出离异后晓冰妈妈的心情。而最后的《女驸马》,则像是少女对世界的宣言——我之所以那么努力地生活,不是为了追求名利,而是为了更好地爱人。
在卫校的时候,王晓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今年16岁,喜欢文学和音乐,希望能在这里交到好朋友。”7月2号在资料馆看首映时,我把这句话发到了朋友圈,结果有朋友说,“16岁,我要报警了!”她可能以为这句话是我的闯作,甚至连语气都有几分相似,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所有我真正发自内心认可的朋友,几乎都是通过文学和音乐结交的。我总说自己是个没有青春的人,至少在我是个真正的少女的时候,我既没青春也没朋友,永远是一个人跑来跑去,所以我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并不能算是青春的延续,而只能算是青春的开始。但与年轻时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朋友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并且学会了珍惜。
少女的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现在让我们说说爱情,如果单恋可以算作爱情的话,在我的观念里,它当然算。本雅明不是说嘛,“认识一个人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抱任何希望地去爱他。”但其实这是非常难做到的,或者也可以这样说,当你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爱当然是简单纯粹的,就像我们喜欢远方甚至死去的偶像那样。但如果你爱的人此刻就在你身边,你们经常有机会见面的话,你还能故作矜持、假装淡定、不露任何痕迹地说出“我爱你,与你无关”吗?你不能。
所以当教官李丹阳出现的时候,王晓冰当然要牢牢抓住他,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他阻止了她的秘密,虽然他大她好多岁,虽然在她勇敢地伸出手去牵他的手时,他以同志般的握手作为回应,并且对她说“王晓冰,很高兴认识你”,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后来在又一次的相见中,李丹阳反问她,“你是不是以为我这种人一定不懂外面的世界?”他送给晓冰一幅画,画中是眼前的风景,后面藏着一张调令,他想借此告诉晓冰,他就要走了。
在那一刻,我几乎变成王晓冰,想要替她质问李丹阳: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这么不容易,为什么你每次都走得那么着急,为什么你不能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呢……她骑着自行车去追汽车,可是怎么追也追不上,片中的少女心碎了,我的心也跟着碎了,少女的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是那些笨男人从来不懂珍惜。王晓冰给李丹阳写了好多封信,但是很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妈妈早就发现了她的事,把所有信都扣下了。妈妈说,“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爱情,能把人变成鬼。”
这世上只有一种活法,就是诚实地活着
爸爸来宿舍看晓冰,却不让晓冰告诉妈妈,晓冰反问到,“你不是从小告诉我要诚实吗?”爸爸说,“是让你不说,没让你撒谎。”晓冰接下来说的这句话,被印在了电影的宣传海报上——“这世上只有一种活法,就是诚实地活着”,而她也总是说,“你们大人真虚伪。”所以在长辈说出“血浓于水”这种烂俗台词的时候,她毫不犹疑地说,“我现在还给你们”,于是在跳河之后,我们又一次见证了王晓冰的花样作死——割腕。
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这是一个充满虚伪的世界,我们自己也随时都在调整模式进行表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真实的,虚伪的只是别人。我不知道王晓冰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她在18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死于纠结,死于较劲,死于对这个虚伪世界的不理解和不妥协。对她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演戏,这对她来说是极困难的事,所以她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了。
又过了许多年,长大后的李小路回到故乡的公园,王晓冰的妈妈还在唱着黄梅戏,只不过曲目从《天仙配》变成了《女驸马》。她对李小路说,“我知道你跟晓冰一样,能看上的男人没几个。别不结婚,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孩子,要不然到老了怎么办?”这句话我妈不知道跟我说过几万次了,我猜很可能每个妈妈都对自己的女儿这样说过,可惜我要的不是婚姻,也不是有人陪伴好让自己不再孤单,而是真正的理解和爱。在遇到真心相爱、让我心甘情愿结婚生子的人之前,我又能怎么办呢?此题无解。
小路打开晓冰留给她的遗物,满满一铅笔盒的烟头,那是她尘封已久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之前总听到有人说这电影有拉拉倾向,但我觉得这个故事跟拉拉没半毛钱关系,它只是讲述了一种单纯原始的、只能发生在两个少女之间的友情。当你还是个真正的少女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好像全世界就自己最叛逆最特别,而周围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理解你,那种感觉是非常难过压抑的。当你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人和你一样——喜欢的东西一样,在乎的事一样,你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了,于是你生平第一次敞开心扉,拥有了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
但是当你们长大之后,会拥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但是大家都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依然重要,并且永远无法被取代。当你被繁重的工作或复杂的人际关系压到喘不过气时,你会怀念那份最初的单纯,觉得那是你生命中最美好的相遇。可惜现实生活中的少女哪吒已经死了,永远定格在了18岁,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会成长为世俗的大人,永远简单永远纯粹。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以最美丽的姿态,永远活在你心里。
我只是另一个李小路,永远成不了王晓冰
影片最后,李小路跑到当年的街口,画面回到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她看到被拴住的马,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毛,放它走了。下一个镜头中,王晓冰骑着自行车穿行而过,在李小路心里,她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少女。我忽然明白,马是不会被拴住的,也不应该被拴住,它们只有在不断地奔跑之中,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王晓冰在作文中写到:“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家乡,希望跟它永不分离。”她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到死都没能离开家,虽然她想过要追随李丹阳去远方参军,倒是长大后的李小路去了北京,成了著名翻译家。7月12日《少女哪吒》在我工作的单向街爱琴海店做活动,原本那天休假的我专程从家里赶来听,导演李霄峰感慨到,“一个8岁的孩子问我,‘为什么你找一个普通人来演长大后的李小路?’人不是长大了就会变得更聪明,而只会越来越笨,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小孩子看得比我们更深刻。”
我不记得李霄峰是怎么回答的了,但我的答案是这样的:王晓冰是理想主义者,而李小路是普通人,李小路喜欢并且羡慕王晓冰,却没有成为她的勇气。所以在多年之后,她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习惯了KTV里的社交生活,身上已经看不到太多棱角。我的许多朋友对我说,“我羡慕阿姨的生活,一个女孩在北京漂来漂去,虽然很辛苦,但一直在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我没那个勇气,也没法有。”但我知道我只是另一个李小路,永远也成不了王晓冰。
《故乡的云》这首歌在电影中反复出现,李小路全班集体钢琴弹唱,影片最后李霄峰甚至亲自上阵清唱,同样身为“北漂”的我,每次听到都要哭了。再过不到半年,我就要30岁了,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我的心情总是起伏不定。最近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离开故乡也刚好十年了,这十年世界和我都有太多变化,而我是个慢半拍的人,面对错综复杂的时代,似乎总是有点跟不上。
在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时,我就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会在高中毕业后远走他乡,而且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在小学升初中和初中升高中的时候,我都放弃了可能是整个沈阳市最好的中学,选择了离家较近不需要住校的学校,当时我的家人和同学老师都非常不理解。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清楚地说明,当时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有这样决绝的想法,并且在多年之后,这种预言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现实。前两天看了一篇文章,分析为什么东北人都要去外省发达城市打拼,而不愿意回去建设自己的故乡,我深以为然。该怎么说呢,我深深地热爱我的故乡,没有它,就没有我的一切,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我是侠女,注定要浪迹天涯,虽然没有三头六臂,可世界就在我脚下。
5 ) 马、三毛以及割脉还亲
小说《少女哪吒》的故事分为四个部分:花朵与果实、很多很多的秘密、少女哪吒以及尾声,故事中,李小路是王晓冰的伙伴、倾诉对象,却不是她的精神共同体,尽管她可能是唯一理解王晓冰的人。李小路的外壳是不良少女,这个外壳是两个少女成为朋友的契机。
这一点,电影的开头表现得更加充分,李小路单手拖着一张课桌气势汹汹地登场,打断了语文老师的读书声。这个出场的平地一声雷效果,最大程度上发生在王晓冰的内心,几乎可以感觉,她在看到李小路的一瞬间内心是缩紧的。
所以她会主动写纸条告诉李小路一个秘密,友情开始的最佳方式就是交换秘密。而李小路交换的她在路边放走一匹马这个秘密,则进一步点燃了引信,这条燃着的火线之路,就通往王晓冰的心。
之后,她们因偷吃小灶被罚在煤渣跑道上奔跑,她们谈到彼此共同的阅读对象都是三毛,而不是琼瑶,仿佛已将同龄的女生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三毛这个形象所代表的自由、浪漫、不羁、无拘无束的精神气质将她们系在了一起。
或者可以说,当王晓冰初次见到拖着课桌的李小路的时候,她见到是马,是三毛,是代表着自由、桀骜不驯的一种符号。
在电影中,她们友情的根基其实很脆弱,当后来,两个人的成长轨迹错开后,李小路甚至无法作为王晓冰的生活旁观者,而王晓冰也不再需要李小路的陪伴,她像哪吒一样孑然一人,选择独自走入生活的洪流。
电影接近尾声时,人口普查局上门做了一次登记,她向来者问现在世界上有多少人,之后的镜头中,她伫立门旁,配以一段低压感极强的音效,电影对她最后的去向做了空白处理,电影开头的太平间场景,几处女性身体的局部镜头似乎暗示她死了,那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哪吒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但是,有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无法感受困住王晓冰,使她如此狂暴、决绝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环境。
电影里出现多次的黄梅戏说明了这是安徽的一个小县城,近郊有河流、有树林,镜头里偶尔出现工地上焊铁时四溅的火花暗示了它还在不断兴建、完善,在90年代的中国,我们可以找到无数个这样的小县城,生活在这样小县城里的人自然有难解的精神苦闷,这种苦闷,绝对不只王晓冰有。
王晓冰的家庭环境里,父母离异,母亲无依无靠,因此对女儿的举动格外敏感,会偷听女儿和密友说话,截下女儿写给恋人的信件,而除此之外,在王晓冰跟踪母亲到招待所的那场戏里,这个母亲透露出来的更多是一种脆弱、孤独、无助。
在面对一群成年人时,王晓冰反反复复抛掷出了“虚伪”这个词,这种“虚伪”,我们可以在那个自己偷吃小灶却罚她们跑操场的体育老师身上、那个口头羞辱李小路的化学老师还有王晓冰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身上,以及那个骚扰王晓冰的妇产科大夫身上看到,然而,这种“虚伪”依然太轻了,以至于让王晓冰的那种几近残酷的冷硬,显得像一颗自身凹凸不平的石子,在用自己锋利的边缘去攻击周围的环境,也就让她在那场家庭争吵中的“割脉还亲”无法成立,只徒留一种自我宣泄般的姿态感。
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在王晓冰走到一个更大、更广阔的环境里头,她注意要头破血流。
电影的选角是好的,李嘉琪与李浩菲都少女得恰到好处,一种尚未被浊气污染的干净,尤其是李嘉琪,头发全部束到脑后,额头光洁饱满,微笑时,似乎文静亲和,然而她一抿嘴,脸部线条又变得坚毅,拒人千里。
电影里的两段爱情,并没有发生太大作用,甚至也没有对两个人的成长产生什么影响。尤其是对李小路的塑造,篇幅不够,观众无法看出她跟王晓冰之间的对比。除了成年后,李小路走到她放走马的那个街头,直到此刻,观众才会意识到,李小路只是、并将永远是那个放走马的人,而不是马本身。
就像一个俯拍镜头中,李小路拖着课桌从画面边缘擦过,学生们都规整、界限严明地站成一条条线,只有王晓冰,从画面中心的位置脱离了队列。
导演显然也意识到了少女哪吒只有一个人,“晓冰在三好学生乖乖听话的外表下,有着胡思乱想狂暴不羁的东西,我呢,一直是个坏学生,可是内心里我懦弱、怕事”,但他仍没有处理好这一点,也就无法描述清楚两个女生从相识的那一刻开始,对于彼此的意义。
6 ) 成长教育
《少女哪吒》是比想象的要难懂一些。
这部电影低缓又疏淡,留白太多。从王晓冰的命运走向到不加提示的时间跳跃,从大量书面语对白到台风白马中国家长,应了人们常说的老话: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但这部电影并不是俏皮话,更不是流行歌曲。
好在《少女哪吒》也没有难懂到晦涩的程度。不少负面评价指向了一个“作”字,我并不认为跟别人不一样,就是作。看三毛,就是自寻死路。《推拿》里背三毛的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大家觉得没什么,因为盲人是另一种动物,他们随便什么样子都可以。作点,文艺点,想入非非,反正本来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也不认为,“作”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在电影里。麻烦可能出在《少女哪吒》的对白,不太像我们现实中的交流,背离于多数人的生活经验。这些对话介于两个少女,甚至发生在少年和少女之间,玩笑打岔胡搞乱来,个人认为问题都不大。日本电影《白雪公主杀人事件》的少女,她们可以把彼此封闭在《绿山墙的安妮》的小世界,抵御外界的袭扰。我是黛安娜,你是安妮,自圆其说。
但是,当这些具备一定高度,过于凝练和醒目扎眼的对话,发生于少女和家长老师之间,《少女哪吒》立马触犯并推翻了许多观众的成长经验,“头发披着太好看”,“这世上只有一种活法”。这样的言语,似乎不是相应的电影人物角色所能承载的。我的理解是它们可以作为心里话,作为旁白,作为日记,作为评论解读,但直通通地讲出来,似乎有些不太准确。当然,这可能也是导演所满意的处理方式。
举个例,豆瓣红人半辈子老师神烦《左耳》。他觉得几个小孩,吼什么“我让要让你身败名裂”,极度可笑。怎么个败了哪里裂了,这是中年人的野蛮入侵。又比如,我妹是个很作的人,平时网上说话,都是写中学作文的浮夸词句,“恩断义绝”之类的大词,接连不断。但到了现实中,大概是方言的转换过滤,她又显得正常不过。我对《少女哪吒》的期待,最早其实来自台湾评论圈的老师。看完片子,我想起以前跟朋友聊到台湾电影和大陆电影,它们对“做作”和“文艺腔”的判断截然不同。几乎所有台湾电影,都被认为有一股我们不太习惯的文艺腔,或多或少。
对白只是《少女哪吒》存在的缺陷可能之一。在故事上,电影经常语焉不详,后半段更是频繁地制造虚实不分。尤其是王晓冰和李小路初中毕业分开后,她们的命运捆绑,似乎不再那么紧密,也难以制造出更加猛烈的情感冲击。父母等成年人分掉了戏份,也令人难以focus在成长主题上,尤其是李小路的存在变得模糊,更令王晓冰显得太over。就连充当MacGuffin的少女秘密,也真的变成了稍纵即逝的秘密——哪怕就是那个盒子。
李小路拉着课桌,王晓冰的泅水,母亲的黄梅戏,篇幅不小的军训,突然找上门的人口普查……可以说,这些人物行为背后,都会引发我的奇怪猜想。
比如习以为常的军训传统,其实是从1990年开始,年轻人要接受一堂特殊的成长教育。不过,这很可能只是因为我想太多了,是《颐和园》结尾的闪现。现实中的大学女同学,同样有对教官萌生爱意,鸿雁往来。
再到王晓冰去父亲的新家,父亲的照片,以领袖画像的方式悬挂。观众可能注意不到这个,只记得肖邦的重音。问题来了,无论挂像还是萧邦,它们本来就是虚的东西,这个段落就显得孤立和薄弱。
全家人教育王晓冰一场重头戏,哪怕只是为了营造紧张压迫乃至恐怖的气氛,但众多配角演员,实在是把紧张写在了僵直的身体上,场面上破了功。无论是为了审判,还是宣告决裂,电影都表现得太过于一本正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件,而是现实中人们经常会遇到,旁听耳闻可得。
具体的一件事,人物的某个举动,升学工作,感情命运,《少女哪吒》往往采用弱化动机,省略过程,呈上结局的从简做法。仿佛她们本来就是这样,是被演绎的侠女式性情,一镖,一拳。李沧东曾说,他的电影往往因为拉近了电影和现实的距离,令观众不舒服。《少女哪吒》则把电影放置在离现实比较远的位置,至少隔了一条河流。从青春成长到步入社会,少女以一种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方式存在,却令一些观众感觉不适。将来以及宝城以外,似乎存在有另一种更好的生活,就像她们在书本里所看到,想象得到的,但她们的冲动,除了王晓冰执意要参军,最终只是落在了白马的意象以及电影的片名上,并没有得到真正的释放。
李小路走了,李小路又回来了。王晓冰?真的不见了。
《少女哪吒》的好,有演员的眉目形神,是典型的90年代县城少女,肥大校服红毛衣。它特意去拾取生活的细节,触探时间的质感。在河堤与河流之间,她们大声呼喊,奋力涉水,将青春的肉身销毁。
我曾以《少女的白马,青春的河流》为题,评论过英国女导演安德里亚·阿诺德的《鱼缸》。电影里的女孩像被放养一般,粗野凌乱。她爱街舞,被好身材的法鲨迷倒,不断奔跑,剧烈喘息。
这题目同样适用于《少女哪吒》,李小路放走了白马,王晓冰横渡了河流。巧合背后,反过来也说明全世界范围内的成长故事都没有什么难懂的(当然两部电影的镜头语言完全不同)。
《少女哪吒》选择了无端无因的反抗,并通过比较决绝的自我了断,完成成长。整部电影,其实是借“归来”(《故乡的云》和成年的李小路),看“离去”(三毛的流浪,武侠江湖)。导演身在高处,自现在回溯过去,从成人社会投注了一盏黑夜的追光灯。这种有意营造,包围了主人公的黑暗,则构成了整部电影的时代主色。
我喜欢这个立意,但是,它的技巧似乎跟主题有些背道而驰。至少,融合得不是那么贴切。我想象的是轻盈,而不是飘忽。是高洁的诺言,而不是自断此生。
县城少女的故事,之前印象深刻的,还有章明的《郎在对门唱山歌》。它有一条更大的河,一个更加模糊的时间跳跃。它的未来部分,引发了众多负面评价,肥皂、狗血。这些评价,并没有让我觉得电影变得扭捏怪气,因为它深深刺痛了我们存身的现实。
老师对学生说:“把头发扎起来,不要披着,披着太好看了,影响我们班男生学习。” 女儿对老爸说:“这世上只有一种活法,就是诚实的活着。” 中国学校和家庭哪有这么作的父女关系和师生关系…教官还好就不说了。影院看如坐针毡,桂纶镁与徐娇一对少女欲说还羞、浅尝而止、比比谁更作的百合故事。
我知道青春期总有这种矫情做作的女生,却偏偏也是少女群体真实的一部分。对本该厌烦这类角色的我来说,少女哪吒舒缓的节奏和特别的氛围,让这种矫情都可以得到暂时原谅。
#HKIFF#映后导演说得很好,外冷内热,直率但难接近,这种性格或多或少也意味着悲情。少女成长故事作得简洁却不乏味道,从中可以寻找到属于我们青春的归属感,你的读书时代亦或是你的同窗密友仿佛都触而可及了,也许这才可被称作“致青春”吧。想找绿妖的小说来读了。
写剧本的时候,导演想:就这么拍,肯定很装逼;拍的时候,导演想:卡,光这几个镜头回头一调色,一配乐,肯定特别卵;剪的时候发现:不对呀,我那扯蛋、串故事的绳子哪去了。剪完了:算了,就这样吧,挺文艺的,反正没堕胎。
服装、道具比其他青春片相对更贴近80后,但情节处理晦涩生硬了一些,群戏偶尔像在演舞台剧。“人跟人只要一分开,就不完美,一不完美,就只好随它去了。”
真没想到会这么……差。创作者对于青春期女生的相处方式可能真的不太了解,能看出男性想象的角度和痕迹。少女哪吒的行为动作都很”重“,但是支持动作的动机却给得很”轻“,甚至莫名其妙,所以基本无法感同身受。另外,配乐极佳,海报不错。
不怎么能理解。感觉人物太作了,都不正常。
今晚观影会上,本片导演提到了他这代人熟悉的三毛和顾城,而我则不禁想起了ROBERT BLY的两行诗:在这旷野里,要是有一匹烈马向我飞奔 / 我没有在孤寂中度过的日子都白废了~~~
鏡頭感還可以。主要劇本實在蒼白無力。另外,電影公關宣傳做得實在差,最不耐煩這股沒有排場就叫囂要拯救中國電影圈貶低其他電影的窮酸勁。
艺术片导演的处女作往往都是“处心积虑”的。这部青春片里我们看不到轰轰烈烈,看不到劈腿,看不到堕胎,有的只是八十年代的朦胧与克制,整部电影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简单与真挚的味道。摄影构图十分工整,能看出导演的用心。少女春风十里,哪吒遗世独立,小小时代的尽头,尽是花开花谢的离愁。
我是女生,你不懂女生
第一幕偷吃小灶那一场太灵了,第三幕全家人撕逼那一场也非常有戏。摄影很棒,是很多主演的处女作,表演也算灵。大概有那么三分之一的观感特别好,是正确青春疼痛题材的拍法。随后就是又落入模仿第六代导演的残次品那个范畴里。中国电影人最喜欢的意识流,这又和含蓄无关。
★★☆这部电影讲了一个“本来我以为自己是一枚本质的作逼少女直到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和爸爸撕和妈妈撕和老师撕还和男朋友撕跳河没死割腕没死最后不知道怎么还是死了我才醒悟自己作得很不够只能事普通少女”的故事。导演说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拍了写什么。击掌。诚实。#香港国际电影节#
导演觉得自己比观众聪明,观众又觉得自己比导演聪明,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都觉得自己更聪明。其实拍电影呢,不是比谁聪明,而是比谁诚实,就像我,就诚实地说:我觉得这个导演,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可以说是一部文学电影,有很多空白和隐喻,需要我们自己填补和理解,我觉得这是它好看的地方。我很喜欢《少女哪吒》这个名字,少女之间朦胧又至真的情愫,清冷的人世,女主角如哪吒一般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怨恨和决裂,都很动人。演员真好看啊。
豆瓣装逼犯越来越多了,写些无凭无据的差评,惹人生气还不让踩。知乎都可以踩好么?豆瓣PM的解释是啥????
表现主义神秘主义等等,北漂文艺青年回首小镇往事集大成者,重要的其实是这种目光,无所谓青春。当年天仙配,而今女驸马,盒子里的烟头黑暗迷人,又背叛又向往,又难回首又魂之所系,基本就是这种心态。豆瓣热门日记体当代青年叙事。拍得当然生涩,但也努力、漂亮,好看,值得大加鼓励。
电影里的故事总是这样讲的,一个乖女孩,一个叛逆女孩,她们成为朋友,当叛逆女孩逐渐被磨掉棱角走向正轨后,原来的乖女孩却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只能支离破碎~
每个人都有一段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青春
青春片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女孩子成长期间细微幽密的不可为外人知的小心思,描摹得很细腻,晓冰整个青春给观众的不安定感是这部影片的情绪所在,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她才是少女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