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那个荡气回肠的长镜头
看到1小时24分的时候
镜头定格在公寓里的一个门口
过了10秒钟,我意识到这是一个长镜头
于是开始打量这个画面
靠近镜头的这个门套着房间里远一点的那个门
门框与墙壁割出的空间有些接近黄金分割的比例
远处的那个闭上的门里面,光线似乎在做着一些变化,似乎又没有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分钟
我开始期待,会是谁来打破这个画面美到极致的宁静
间或,我又听到一些声响,似乎是皮鞋声,又似乎是门锁的旋扭声
可当我竖起耳朵去细听的时候,一切又静如从前
我点起一根烟,对导演的大胆用心肃然起敬
同时,脑袋里也开始起了一些小慌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跟不上导演的思维
这个镜头,是在阐述“等待”吗?
还是“空虚”?
马龙白兰度租了这样一间公寓,是想要离开原来那些令自己心灰意冷的过去吗?
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在这房间里疯狂做爱,阻止她用具体化的称谓来讲述任何有关她的故事,是因为他只需要一个形而上的拥抱和温暖吗?
我被这种思路的紊乱和思维快速运转的感觉振奋了,这一个长镜头已经持续了快10分钟了,这样一个美妙的画面里蕴含了多少气势磅礴的隐喻啊,我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担心导演会以一个怎么样的切换来结束这个荡气回肠的长镜头,会不会处理得不好而破坏了观众的所有想象呢?
……
手上的香烟不知不觉的烧到了末尾,舍友走过,也被这个画面吸引了,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句:是不是卡碟了?
最后,经我验证,确实是卡碟了……
2 ) 离开前让回忆终结
“我们约会,我们再会,没想到再没有拥抱的机会”
离开以后,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把发肤交给我,不要把名字告诉我,因为它太沉重,我脆弱的记忆承受不起。
把你的故事对我述说,不要透露你是谁,我怕我敏感的神经无法坚韧到底。
因为我会想起你,我害怕面对过去。到不如这样只有角色没有定位,只有片断没有终身,我们的生活流落到陌生人的嘴。
片子开始是无头无绪的,互相隔膜的人们摩擦交错,故事仿佛没有根蒂。之后中年人和少女的相遇和相处,琐碎而沉闷。
就是这样,不要名字,不要任何有意义的语词加重彼此的负担,只需要文明以外的原始激情。抚摩对方的身体唔我拥有着你,却不必承担任何时空与情感的重量。没有名称,渐渐丧失了概念,渐渐模糊了面目。消失而不沉淀,发生而不怀念。
规则是保罗提出的,将规则完成的却是尼娜。他被过去束缚而拒绝任何可能成为沉重过去的东西;对她而言,这个不知名的中年男子只是风流成性的匆匆过客,他的父性威严和神秘过去使她着迷,感到新鲜刺激。他是沉重的,她则是轻松的,她可以配合他的欲望却无法了解他的情感。
分手之后,走在街上的尼娜某天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神采奕奕的保罗。重逢,意味着一段过去已经进入记忆的领域。从这里开始,影片节奏加快,变的活跃。
跳完最后一支探戈,原是最完满的结局,然而不够,他对她穷追不舍,他狂热地对她说我爱你。
逃避爱情的保罗,死在拒绝爱情的枪口下。
情与色,在这里是僵硬而隔膜的,象片子中一男一女隔着铁轨叫嚷,忽然一列车驶过,说的什么都被声浪盖过,彼此的表情亦稀释在呼啸而过的光影中难以分辨。是这样,除了直接传达欲望,人们无法领会互相的需要。
这部片子是这样,抓紧每一个细节不禁使我昏昏欲睡,一走神又怕错过大师的什么灵光一闪。然而我想说它是鸡肋到底有点亵渎大师。
所以凑合着吧,努力着吧,谁让人家是大师,谁让大师一次次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有理由扯淡。
3 ) 爱情是淫秽的
“爱情是淫秽的”。罗兰. 巴特毫不怜惜地断然宣布:“一切不合时宜的东西都是淫秽的”,多愁善感的爱情已经过时了。这或许还不是那个“解构主义文本”中最骇人听闻的话语,却是我在重看《巴黎最后的探戈》时,所能想起的唯一一句评论。
珍到底爱着哪一个呢?汤,还是那个不知名的美国鳏夫 (马龙 · 白兰度饰,以下权称马)?珍对马说:是你让我爱上了他(汤),这是你唯一的优点。当故事快要结束时,她终于决定嫁给汤,并为此想摆脱马的纠缠,然而,可以据此判断她就爱着汤吗?
请注意珍同汤的一段对话。
珍说:婚姻是通俗的(POP),是两个工人一道修一座房子,如果有通奸,也不过是三四个人共同修一座房子罢了;而爱情却决不是通俗的(NO POP),爱情是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座空房子,爱情是个人的,是严肃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亦是难于遭遇的。可以想见,珍心中的爱情会是她同汤的那种吗?
而珍独自一人在空房中又爱着马吗?其实关于空房的譬喻不正是来自马?故事的开头,珍走进一所空荡荡的公寓邂逅了借酒浇愁的马,结尾,他们相继离开了那所房子。当她在路上再次遇到马时,她对离开了空房的他避之唯恐不及;而当那一声枪响,当他踉跄着走出去,留她一个人在她的空房中时,她还爱着他吗?她又为什么会爱上他呢?也许,他就是她无意间走进的那间空房?
他与汤那类男子的不同,不在于他的暴戾、阴鸷、野性,而在于他的无名。没有名字就没有背景没有归属没有过去--不是没有过去,是一个她无法进入的过去,他是一个没有时空坐标的点,是一个没有总和的社会关系的人。他的本质会否更加纯粹呢?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只是他自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是,过去和将来对他都不复存在,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惊呆了的珍握着手枪喃喃练习着要说给警察的话:“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在街上遇到他,他想强奸我,我从不知道他是谁……”每句话都是真实的,而真实的背后呢?真实的背后永远藏匿着那间第三者无法走进的空房。
难道真与假的区分果真那么重要?爱与不爱果真界线分明?还有POP与NO POP,神圣与卑俗?珍领汤去看她的“森林”,那曾给予她童年、初恋无限怀想的“森林”其实只有几颗不起眼的树,在树下的杂草中孩子们随处大便,她冲过去撵他们:“你们竟敢在我的森林?”而所有神圣的感觉、所有多愁善感的回忆想必也一道被赶走了吧。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现代世界”的典型特征呢:丧失一切价值准则、判断标准、前因后果,一切都无法解释,亦无须解释,只有一个个相继发生的行为本身,行为与行为的关系只是“在他之后”,而非“由它之故”。(想想休漠对因果关系的否定正是对古典理性主义基石的撼动呵!)或者我们可以据此推测:那个隐藏在地板下的洞若果在经典爱情片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关系到男女主人公身世命运的秘密,必然与故事的进展有某种关联,并必然导向观众期待中的戏剧性冲突,导向“大结局”。它是无限因果链条上的一环,是串联电路上的一支灯泡。而在此片中,地板下的洞。不管珍当时是否掀开了它,都不会使这个故事出现另一种结局,它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毫无因由地存在着,它没有一个等待抖开的包袱,它不具有“内容”,靠理性可以把握的“内容”,它与情节进展绝对无关。那么它是什么呢?它是一个隐喻。珍偶然发现了地板下的洞,她问马下面会是什么,当马要打开时,她又神经质地阻止他,她感到害怕,充满好奇又不敢真得去了解--对马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曾想方设法探知他的姓名,却在他想告诉她并询问她的名字时,扣响了手枪。
这是影片唯一的戏剧性场面。是的,如今只有死亡是戏剧性的,因为只有死亡改变了存在的状态,因为“只有死亡,我们还不能完全将之庸俗化”。至于爱情,如果它只是一个人独自走进一座空房子,又怎么会是戏剧性的?没有他人的注视,甚至没有自我想象中他人的目光,只是纯然个人的体验,决不该包含任何表演的成分。
而让我们来看汤对珍的爱情吧。总是在摄影机--多么巨大的工业化的眼睛--包围下的爱情。甚至在吵架时,汤也念念不忘把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对接,比出一个取景框来看珍,他已经不会使用自己的眼睛了,他时刻感受到他人的目光,他是在用他人的目光打量自己爱情的视觉效果。珍在站台上推开他道:在摄影机下的爱情是“做戏”!( 做出来的戏剧性?)爱情无法具有戏剧性。可是,区分“做与不做”的标准难道不和“爱与不爱”的标准一样模棱两可吗?丈夫和情人身着相同的浴衣谈论那个死去的女人是爱还是不爱?珍说她可以为了马留下来做一切,话音未落就为无法忍受一只死老鼠仓惶离去,又是爱情还是做戏?如果说,爱情无法具有戏剧性,那唯一具有戏剧性的死亡又留下什么呢?马甚至未及留下一个姓名,他的死将被解释为一起刑事案件,对暴徒的正当防卫,完全偏离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又完全真实的解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马同世界最后的关联不是珍,不是爱情,只是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中弹后他趔趄着来到阳台,一面俯瞰城市,一面从口中取出它并将它粘在阳台的栏杆上,(谁能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它将长久地留在那里,在他的尸体被抬走被消灭后长久地留在那里,这是多么荒诞的世界,在她的阳台上永不被人注视的他的口香糖!
在去她公寓的途中,他们闯进了一个双人舞表演的场地,一对对男女穿着夸张的礼服,佩带着统一的编号,踩着优雅合宜的舞步。马带领珍加入他们,工作人员撵他们走开,马一边跳着狂野的探戈一边抗议:我们是爱情!那个胖胖的老太太给他以罗兰. 巴特似的斥责:“爱情?到电影中去找吧!”
爱情真地已经过时了吗?也许这话并不确切,过时的并非爱情本身,而是附加于爱情之上的种种戏剧性;另人感到羞耻的亦并非爱情本身,只是那多愁善感化了的泰坦尼克式的爱情罢了。
4 ) 在巴黎,我鄙夷我的生活
在巴黎,人们常常可以遭遇那种在极短的时间攫住你、让你神迷心窍的爱情。因为,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美丽、神秘、充满色彩的城市,来自世界各地的血统在河畔悠然漫步,身姿曼妙的女人和英俊高大的男人在街头亲密攀谈,成千上万个寂寞又饥渴的灵魂在夜间沸腾、碰撞、分离,迸溅出来的短暂激情,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
尽管爱情与时间的关系已经成为让人厌倦的主题,尽管人们依旧重复着在爱情这座囚笼中进进出出,《巴黎最后的探戈》依然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这个人类永恒的悲剧。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悲观主义者的电影,即使它从头到尾都色彩缤纷——红色的房间,红色的大厅,鲜花簇拥的尸体,以及沾满了红色血液的床单,仿佛永远也冲不干净那无穷无尽的鲜血的浴缸。
起先,马龙•白兰度饰演的保罗在桥下像疯子一样嘶吼,火车盖过了他的声音,然后,他绝望地蜷缩在棕色的大衣里,仿佛一点点微弱的声响就可以把他折磨至死,而让娜只是愉快的走在他的身前,他们一次次的相遇,直到他比她早一步拿到出租公寓的钥匙。
保罗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个避难所,好让他可以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暂时离开那个禁锢他的世界,如他所说,就在此孤独地安度余生。门卫出于贪婪的恶作剧打破了他的计划:让娜的贿赂让她交出了房间的备用钥匙,两个人终于相遇在破旧的公寓里。这儿只有支离破碎的镜子、枯死的盆栽、老旧的家具、让人窒息的浴室,也许唯一被前任房主们留下的,正是满墙满地满房间的红色性欲。
对让娜这种刚刚步入能够被称为女人年纪的女孩来说,人近中年的保罗,神秘而又充满男性的魅力与力量,正好与她那瘦小多嘴的年轻男友汤姆相反,更何况在她的记忆之中,「父亲」扮演的角色又如此微妙(保罗像个父亲一样为让娜洗澡、在舞厅里自称爹地让让娜喝下那杯酒也让人觉得意味深长)。而对保罗,这样的年轻女人,正是他们那种西装革履的中产阶级在高档舞厅之中唾手可得的。欲望被点燃,而其狂野粗暴、几乎是返璞归真式的动物荷尔蒙释放,正如他们在做爱时,模仿动物的叫声以代替彼此的名字。
保罗和汤姆正好是两个极端,前者是心灰意冷却如同小孩的中年男人,沧桑绝望,童年关于父母酗酒、嫖妓、暴力的记忆让他变得暴躁、敏感、缺乏信任感,面对妻子的出轨和自杀,他束手无策,盲目地发泄自己的痛苦。当他来到妻子情人的房间时,我甚至以为他会就此爆发并且进行报复,然而他没有,他看着妻子撕毁过的墙纸默默地低下头,仅仅将一肚子的苦水倒给了躺在床上的妻子的尸体。
正因为如此,保罗粗暴地抵抗天真的让娜侵入他的世界和生活,拒绝倾诉也拒绝倾听。回忆对他而言是危险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词汇就会将他重新牵扯进他拼命挣脱过的世界,他流亡一般来到巴黎重建生活,却再一次失去了他的避风港。巴黎的纸醉金迷没有改变他出身美国农村家庭的粗野,他利用这种粗野的习性和巴黎的生活划清了界线,他用尽粗俗的语言抵抗眼前虚幻的生活,而这种粗俗的最好表达,无非就是性与暴力。公寓里最大的家具是床,也是他们最常栖息的地方,另一个地方是沙发,是保罗卸下防备偷偷哭泣的地方。在一次向让娜透露自己的故事时,他蜷缩在沙发上,拿着那个小小的灯罩抽泣,就像它和他有相似的、被遗弃和无从选择的命运。
而让娜的男朋友汤姆,则和保罗刚刚相反——他是个故作成熟的大男孩,天真乐观,乐意倾听和挖掘让娜的故事,甚至要将他们的爱情故事拍摄成一部电影,他沉浸在自己的戏剧世界甚至极端自恋,把让娜的一切都戏剧化,在争吵时比划着构图,甚至求婚都要在电影拍摄的过程之中进行。他扮演的角色考验着让娜的耐心,促使让娜挖掘出更深的(也许让她自己难以忍受的)自己。
如果说故事进行到了这里还是冗长乏味,那么最后几场,简直是一气呵成、让人赞叹。
汤姆向让娜求婚,她第一次面临选择。结婚意味着她与保罗之间不必负责任的情欲终止,意味着她将过着「一对男女回到家中脱下工作服然后开始做爱」的乏味日常生活。试婚纱的过程中,她冒着雨飞奔回家,向保罗表达了爱意,而后者惊讶之余,只是粗俗地考验了她,给了她一个「教训」。有趣的是,汤姆的求婚和让娜的告白,都出现了意味深长的道具:汤姆套在让娜身上的,是一个浮不起来的救生圈;而让娜在保罗的床上,却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保罗来到妻子被鲜花簇拥着的苍白尸体前告解,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他追逐一个抛下情人的男子并给了他一顿教训;他搬走了公寓里的家具,决心将真实的自己呈现在让娜面前。而此时,误以为保罗不辞而别的让娜,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她之前遗弃的汤姆。保罗说的对,她完全没有办法自己独处,他自虐一般地认定了孤独和痛苦为伴,他最不应该拥有的,就是潘多拉匣子里的「希望」。让娜与保罗之间充满情欲色彩和宣泄气质的天真游戏,当然不能与汤姆共享,因为后者除了用尽心思琢磨如何将他们今后的一切生活戏剧化成为一部电影之外,就是指责她不像个成年人,讽刺的是,他最后给了她一个宽容的拥抱。
让娜做好了重振生活的准备时,却和保罗再一次相遇在桥下。火车疾驰而过,出现在让娜面前的,是中产阶级形象的、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士,他带她来到高档舞厅,迫不及待地向她坦言自己的职业与生活。当他神秘的面纱被撕碎时,让娜对他的一切幻想都开始破灭,他粗俗的本性让她反感,他乏味的现实生活让她阵阵恶心。在高大的正厅里,一群群这样的中产阶级精英伴随着探戈翩翩起舞,他们大闹一场之后离去,让娜拼命要逃脱保罗的追逐,最后逃到了自己的家中。保罗穷追不舍,而她在电梯里像疯子一样求救,就像保罗——这个让她有过情爱幻想的陌生男人——会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在她的家里,保罗戏谑地戴上了她父亲的那顶帽子。他自以为的雄性魅力已经在让娜眼中丧失殆尽,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用父亲留下的手枪杀死了保罗。保罗踉跄地走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这里还有很多故事,比如清理妻子自杀房间时那个不肯关掉水龙头的神秘女人、那个因为妻子长了蛇皮而外出宣泄性欲的男人,也还有很多未解答的谜题,比如妻子自杀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然而一切都于他无关了,他只是那个蜷缩在母体、口中喃喃喊叫着母亲却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的婴儿,没有彻底出生就已经死亡。
其实在跳那场最后的探戈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贝托鲁奇用几个漂亮的构图结束了那场戏(他们从舞厅中奔出来,然后往楼下跑去,对称的构图却反衬了他们之间关系的不对等,寂静的长廊正如他们相遇时的桥下),保罗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却鄙夷自己所在的阶层,他脱掉裤子侮辱他们所谓的高雅,他一贯的粗俗才是他的防身工具,而他的错误也许就在于,他总以为结束就意味着开始的可能,但也许在爱情的途中,让娜还在实验和寻觅,而他自己却已经行将就木了。
5 ) 爱情偏差丛生的价值观思考
如果在保罗和让娜之间有过远离文明的时候,那就是在并且只是在他们刚刚进入空房间的时刻。只有最初的这一次,文明所包括的一切规则和禁忌没有在他们身上起什么作用,他们在四目交投之后有过关于这间公寓的简短的、不连续的讨论,但是重要的是突然爆发的原始得犹如动物般的性爱。结束的时候让娜和保罗的身体分离她滚动到一边,离开保罗很远才停下来。文明的声息是突然地侵入进来然后静止的电话的铃声,提示着这里曾经居住过别人不管他们是否打算应答,总是有人还可以以这种方式介入这个空间和他们;让娜逐渐不再满足于对保罗的了解仅仅局限于肉体,她开始探求和追问———一旦这样的程序启动,保罗和让娜各自在人心迷宫中的方向寻求就成为持续不断的行为线索。这一切不是出于人的动物性本能,而是出于是一场不应该开始的亲近,保罗应该受制于他对妻子的感情,而让娜,她也有男友。而且让娜既定的行程是看过了公寓就去火车站迎接汤姆。保罗和让娜在这段时间里都是走向同一个地点,他们曾经在车流滚滚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擦肩而过,在电话亭里照面,然后,一前一后,走进这间公寓。我们要从让娜的角度来发现保罗的在场,他进来了,停留了,似乎离开可是并未离开。当他们一起走出这座公寓的时候,保罗伸手撕掉招租广告,回到依然车流滚滚、空无一人的街上,让娜走向火车站,她有目标。
那间待租的公寓并非他们自己选定的空间,房间的用途因他们的行为而不能确定。保罗很早就把一些干巴巴的家具———包括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硕大的床垫搬了进来。张床垫很大,工人对让娜说,你的先生他会知道怎么安置。这并不是保罗的身份,让娜这时候来是为了还给保罗钥匙。保罗把床垫扔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他们还延续最初在公寓里的争执,把一张带扶手的椅子从让娜设定的壁炉前按照保罗的意见挪到窗前。保罗始终在坚持公寓内和外面世界全然无关的边界,所以在窗前设置一个座位的做法令人疑心他心底有焦虑,向外开放和将自己与让娜封锁在室内相互矛盾,只是前者此刻仅仅是一些微弱的愿望,等候在他们交谈的词语中被修复和扩张。保罗在这间看起来又宽大又明亮又温暖的公寓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他对文明的拒斥,他不要名字,不要听让娜的事情,不愿告诉让娜他的年龄也不愿知道让娜的年龄。他说一些似乎和他的生活关系遥远的事情,但是这些词语的碎片透露出和现实的密切联系。让娜在他们某一次相会的时候问保罗的问题在她完全不经意的过程中接近了他的创伤:“你好像很敌视女人。她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让娜在对待这间公寓的方式里透露出她的迟疑,对应着她对待保罗和汤姆的犹豫。保罗以一种突如其来的速度进入了她的生活,即使她和汤姆的关系表面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突变,依然还是遵循着他们交往的方向,甚至步入谈婚论嫁的阶段,但因保罗的进入产生的不为人知的中断,发生在让娜的心底。另一方面,对于保罗来说,他的妻子茹莎和让娜是他所不能决断的选项,尽管茹莎已经死了,她所引发的问题却在保罗身上久久地延续。保罗深爱着茹莎,保罗断断续续地发现茹莎有过情人,那男人隐匿在他的影子里,穿同样的睡衣并且和他住同样的房间。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否则茹莎用不着这样来解决问题,这样彻底,一了百了。
在这一场平面化的连锁关系中,每个人都意味着他人的迷局:始终都是途径而不能够成为目的地。即使有着这样的意愿,个人也都不可能为他人提供答案和满足。保罗和让娜不过是在进行同样的行为,不同之处只是在于行为的特征,一个是共时性的而另一个是历时性的。让娜面对的是保罗和汤姆,两个人在她的身边交替出现,保罗带领她体验着身体的极限,将压力直接加之于她的感觉当中;而汤姆一直在她的周围犹疑,他们的相互体验总是通过其他的媒介。
汤姆和让娜就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交往,他们交换看法、说话、计划未来。汤姆是一个年轻的导演,他正在拍一个名字叫做“一个年轻女郎的肖像”的节目,要用电影来记录他和让娜的生活,他们的恋爱,一直到他们结婚。所以让娜跑去火车站接汤姆的时候就跑进他的镜头里了。她拥抱他,那是他计划中的热情;他问她当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她的表白令他欣喜若狂,因为这样节奏强烈的、抒情性的表白不止是符合而且还超越了影像的规则和想象。让娜对于汤姆的反应并不热烈,她的天然的无拘束的情感被“电影”所区隔之后,保罗的存在有了更深刻的价值。让娜跟随汤姆和她自己的节奏走到了婚礼的边缘,发现汤姆对于电影的关心在与日俱增,相形之下他对她的爱却在与日俱减。他们都在婚纱店里试婚纱了;让娜穿着婚纱在雨中冲出来,奔向保罗。
对于二十岁的让娜那样单纯、勃发的热情,汤姆和保罗都在抵挡,但是保罗的抵挡来自他自己的身体和受过创伤的意识,汤姆却愚蠢地放置了记录的镜头和话筒,将自己置于一个观察和审视的角度,分解了参与和回应的热情。让娜从乡下住宅进行中的拍摄逃到公寓里去见保罗,使用的借口是“工作”。她和保罗其实只是嬉戏,即使这嬉戏看起来像是命中注定的情缘,当让娜接下来还对保罗讲起她的初恋是她的表兄保罗的时候。保罗听到让娜无意说出的名字大怒,让娜并不知道,那正巧也是他的名字。他毫无温情地拒绝着让娜,这样一个美国人、前拳击手、南美丛林里的游击战士、派驻日本的记者、作家,来到巴黎,娶了有钱的女人,令人眼花缭乱的身份混合了复杂的个性,在嬉戏中已经使让娜落入了情网,那些忧郁的气质使让娜着迷,她为此付出自身的热情,开始探究,她搜索保罗的口袋,企图发现他的身份的蛛丝马迹,却只找到一个高级服装店的购物凭据,这个凭据过于微不足道而无从依凭:现代社会无法教会人们如何仅仅凭借身体和直觉去识别谁是可以安置爱情的那个人,这些正是文明所废弃的内容;对于如何依据身份地位年龄财产来作出结论却积累了浩浩荡荡的知识,这是在有效性和确定性的前提下对于前者的替换。找不到身份和位置,她就显然无从和他建立任何显性的关系,来支行为事先就有了公寓空间来盛装——所派生出来的情感,比如爱情,注定了将要无地可容。让娜回到公寓以外的领域,企图在那个更加真实的社会领域里寻求解决方案,带回来的压力瓦解了保罗在公寓里向她反复灌输的、要通过对名字所代表的理性的颠覆来反抗社会的努力。于是保罗和让娜之间的权力关系也发生了逆转,他不再具有凌驾于让娜之上的力量。关系的变化是相互的,当让娜不顾保罗的强烈反对使用文明的法则的时候,保罗也将发现这个和他相遇在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空间里的女人对他不再百依百顺。他的意志也将遭遇瓦解的可能,因为竭尽全力在公寓里建立起来的秩序,在外界的对照之下成为幻觉,不再足以令他沉溺其中。外界在这个空间出现的那一刻起对它的压迫从未消失。随着时光的进展,保罗根本就不再有机会停止不前,不管他是坚持己见还是反过来顺从让娜的意志,都不能找到出路。
茹莎,一个在故事开始时候已经死去的女人,在非常抽象的层次上象征了让娜可能遭遇的困境。她的死亡使她干脆地拒绝了她的丈夫保罗,以及那个极少露面但是一旦有机会却对她的死向保罗表示遗憾和不解的情人。也许这两个人都爱她,而她的感受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显然这些爱情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而且爱的本身,不足以为她提供继续生活的理由。甚至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的联手、相互填补着对方的空白都不能达到这一点。选择永久性的退出是出于过于强烈的反应,还是因为看到了无所不在无法回避的厌倦?茹莎不做任何交待令人更加倾向后面的可能。身体始终都在自我呈现为一个令人无被种种系统化的知识体系反复地使用探究、复述和论证的方式加以再生产之后,仍旧无法执行超越其本身力量功能。身体的感觉距离生活的意义一直未曾改变,人们可以经由身体靠近意义,不过在一转眼,身体感觉和意义就分道扬镳,相互背离了。此后的一切都是偏差丛生的相互指认。无论如何强悍,肉体可能并不构成达到任何生活意义上的途径。保罗在和茹莎的关系中已经遭受过这样的失败,可是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还要在让娜身上重复,以种种方式的交替变换扭曲她的身体,迫使她在他的动作之下发出屈服的呻吟,他无数次地征服过她,从画面看来是如此;他企望在性的相互满足中建立让娜对他的依恋,他做到了,可是在抵制让娜以社会规范来调整他们关系的时候,他错过了保存情感的机会;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来说,让娜没有能力超越自己的本能,也就是超越她从社会中了解的知识来为她和保罗之间的情感进行缓存。机缘稍纵即逝;当已经成为过去的保罗和她再度相遇,他们在舞厅里共舞,在探戈舞中高声张扬着爱情,音乐熄灭的时候,保罗追逐她,清晨,来到她的家里,向他讲述自己———太晚了,她无所适从,她只能举起一把枪,她扣动扳机。她甚至不能知道她所杀死的、她曾经深爱的这个人的名字。
即使是将性的问题从两个人的关系中剥离出来放在保罗一个人的身上,并且赋予他超越其他男性的强悍能力,也没有能够帮助他在他和茹莎的关系失败之后与让娜建立起正常的关系,他并不能够借助于性的能力———对于让娜来说,这一点是多么的确信无疑———令让娜信任并且像她的身体所表现出来的驯服那样完全驯服。保罗带着无尽的迷惑在让娜眼前转了很大一个圈,最终还是没有把握方向,圈套里只有他自己,而让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附近。他离开了,被迫的,用离开世界的方式离开了这一场拉锯。
在此之前,保罗的妻子茹莎自杀身亡,尽管死前没有对任何人留下一句话,同样的问题也在她的行为脉络中若隐若现。这是所有人的问题,欲求身体和心智的和谐终归是难以达到的幻觉,而欲望本身也在飘浮不定,一种欲望满足之后另一种欲望又起,它们此起彼伏,敲击着脆弱不堪的生命,碎片和厌倦就在轮回中飘荡。到茹莎的这个年纪,不会再度寻求让娜那样张扬的、生气勃勃的追逐和拒绝了。幸存的人们,让娜、汤姆,还有茹莎的情人,他们不过问或者暂时不会过问这样的问题。
当那两个同样无能为力的男人,终于在一个早上面对面的时候,他们说起死去的女人,一个人表示不解,另一个人不见得比他更了解。他们有理由不解,因为他们不能追问。在使一个女人幸福或者只是使一个女人生活下去的能力标准下,不管是否具备强悍的肉体力量,他们都不能挽救茹莎。一旦思考到这个寻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茹莎就只有退出才能够回避被追问了。她自杀,没有人相信她是自杀。随后保罗也将要重复这种命运,因为茹莎的死将这个问题转移给他,他比茹莎更加不能找到答案。他也会死去,被让娜杀死,但是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死于无奈,人们会按照这样的逻辑来加以理解,那是让娜杀死保罗之后想象着对即将面对的警察的回答,仿佛是对一个偶然的强暴危险的自卫还击:“他追踪我,到了家里,他要……”保罗和让娜的独特关系产生于他们之间,当这样的关系欲求结果、成为问题要求回答的时候,所拷问的仅仅是他们自己;性所具有的力量再一次被显示出不过是如此而已;当他们在性爱中敞开彼此,进入的是一种过渡状态,一种类似桥梁之上的空间,只是在经历:有可能抵达、也有可能连接,还允许折返,这种状态因为容纳了多种可能显示出令人迷醉的气息。但是过渡本身不能被无限的延伸,因为对于停留的排斥,过渡和稳定无法兼容。犹如另一方面,任何高峰体验也都总是转瞬即逝,无论如何竭尽全力的追逐也不能将其变成持续不断的常态。
6 ) 巴黎最后的探戈:如果你也如我,对某些东西束手无策·····
你想找到信仰,但是不知道路在何方;
你想治愈无信仰的痼疾,你寻找疗救的药方;
跟着那些人学吧,他们一度像你一样束手无策,
但现在却倾其所有,孤注一掷。
——帕斯卡尔 《思想录》
记得在法鲨的《SHAME》中有一句很有趣的对白,他有问及一句,如果你想要回到历史上的某个时代,你希望是哪一段?
如果放在现在,看完《巴黎最后的探戈》之后的几日,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想,可能我只会选择70年代的巴黎,属于贝托鲁奇和马龙·白兰度的时代。
犹如心灵深处的灰色地带,我在电影中看到的70年代的巴黎,凸显出尤为腐朽和黑暗的一面。正如电影的开篇出现的一系列弗朗西斯·培根的油画作品表现出来的无法治愈的伤痛感。
我不得不说的,是这个画家——弗朗西斯·培根。
与整个电影的故事雷同的,他被爱左右了一生。从前期的存在主义、享乐主义的生活观与艺术创作理念,到后期的阴鸷、丑陋的真实、游走在体制和审美之外的怪异。这一切的转变,是在他的第二任同性恋人乔治·戴尔的自杀之后,形成了巨大的差异化的剥离。从前期用自己的意识形态去探索与对抗世界,到后期尝试着通过用油画的面具来阐述虚拟的真实。
看完整部《巴黎》你可能会能够理解,培根为什么习惯性的将最丑陋的肢体构造展现给世界,并且充满了个人的矛盾和自虐性质的受难者体验。
马龙·白兰度在电影中给我带来的,也正是这些怪异的作品给我带来的,一种狗智性质的彻底放纵和掩藏在放荡不羁之下的脆弱和善意。
按照我的理解,《巴黎》整部电影的命题说的是一种个人力量对外在习俗和传统道德的反抗。
当你在一个人人都带着面具的世界中生活,会不会有时候感觉到恐惧?
害怕在被不知道内心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人,把自己引入了歧途;
害怕在混沌的知识和信息海洋中,在所有的舆论中,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是人的生存,总是在力求真理。想要寻找一条出路。
空间
《巴黎》中的那间出租屋,能够让保罗抛弃所有外在的世界。而其中真正对于他具有完全诱惑性的,只有“纯洁”“求知若渴”并且有很强烈的“偶像崇拜”特质的让娜。
当年纪已经到了头发半秃,腹部赘肉横生的年纪,谁还能奢望什么爱情,特别是沉浸在妻子刚刚自杀的巨大痛苦中。保罗完全明白生命的真相,也无从解释。外在世界的那些杂物,和这间出租屋中的未知和原始状态,是完全不能够共存的。
这个贝托鲁奇特意制造的空间,为真理和精神的成长,提供了一个完全自由的环境。在这间出租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外面的世界无关。所以那些真正的道德意义,以及是否能够将孤独的两个人与世界完全割裂,就完全在于两位主角本身所具备的创造故事的力量。
当然,故事总是随着人的存在而存在,哪怕只是最为绵长却又丰富的沉默状态。
在这个空间里,保罗设定了一条规则,他们完全可以谈论过去,谈论自己的故事,与世界发生的种种联系等,但是绝对不要出现任何人的名字。
因为名字的出现,会干扰到任何形式对于故事和交流本身的认知。
他们之间提剔除了交往中所有必须要知道的元素,身份信息;背景资料;婚姻状况;家庭状况。而想方设法制造出一种绝对的情爱体验。他们疯狂的享受性快感。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美的。”这句台词出自让娜。之后她提议保罗和她一起通过精神的交流达到性高潮,但是自嘲到不能够实现。二人甚至打趣的去除了语言的基本功能。保罗很明确的表示,不希望听到让娜在出租屋之外的任何故事,而他在这场游戏中所希望保持的,是最“意识中所期望”的情感体验,或者把这种情感当做一种无需外界推动和标签的自我探索的过程。
情感角色中的两人,保持的绝对的独立性,尽量做到彼此都不干预,凭借独立的意识与思维去认知和体验。这属于心里内部的运动和碰撞,从而从朝夕相处,每一次肆无忌惮的性爱当中,他们彼此之间发生微妙的化学反应。故事从开始的一场神秘的游戏,逐渐变成了男欢女爱的微妙状态。
但是,我可以说,真实意义上,保罗的神经质、虚无主义、暴躁和纵欲,是想要将自己从妻子的自杀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将与让娜之间交往的种种故事,只是当做另一种悲伤情感的发泄口。这是他的初衷。
在两个人的交往过程中,他们尽可能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释放,撕咬,受虐与施虐。可是正是这种彼此自行其事的交往方式,让一种病菌一般衍生的情感建立在了彼此互不相识的荒诞的真相上。从一故事开始便可以知晓,不会有好的结局。
对抗
男女异性共存,便会生出无止无休的抵抗。
在保罗和他自杀的妻子之间;在保罗和让娜之间;在保罗和他的母亲之间;在让娜和他拍戏成痴的男友之间,这些不同的异性组合,都像是并不能够互相兼容的两种元素绑定后,一起去寻找方向,从而产生撕裂一般的痛感。
电影中有一幕,是保罗和让娜在洗手间的一段对白,关于让娜的拍戏成痴的未婚夫。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他?”
“你要你的爱人保护你,照顾你。”
“对。”
“你想要这个金灿灿,闪闪发光的战士建立一个堡垒,让你躲进去。让你不觉得害怕。你感觉不到寂寞、空虚。这就是你要的?”
“对。”
“你找不到这样的人。”
“但我找到这个人了。”
“不久后,他就需要你帮他建立堡垒,从你的脑部,阴部,头发,微笑和味道中建立起来。一个他觉得够舒适,够安全,能够让他崇拜他阳具的地方。”
“但我找到了。”
“不,你是孤单的。你一直是孤单的。知道你死去,你也无法逃脱寂寞的感觉。听起来好像废话,一些浪漫的废话,但到你进入死神的屁眼,你直入他的屁眼,你才会看到恐惧的怪胎,也许,也许在那个时候,你就会找到那个人。”
“但是我找到他了,他就是你!你就是那个人!”
这段对白中抛却了对于幸福和情感的坚信。剥露出最丑陋的人与人之间的现实。通过保罗的语言,我们直面了一种赤裸裸毫无防备的分析——我们所谓的“幸福生活”,不过是在一个已经被伦理和道德构建的社会体系中,自己给自己预设了很多的假设。
假设我们得到心中期许的那份感情,也许就会真正的快乐;
假设我给予了对方足够的爱与保护,也许他也会对我回馈相等分量的关怀;
假设我们没有经历这种生活,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可能,也许生活比当下更好一些。
但是这种纯属于给予自己的心理安慰与暗示,并不能够让我们彻底的去相信生活。我们所有的假设都市建立在把自己当做一种受益者,并且让这种受益的需求和信念,让我们去接触爱人、朋友、家人。这不是一种给予,而是一种自私的索取。
贝托鲁奇通过不同线索的矛盾冲突,将保罗的形象变成一种不愿意跟着自己的信念、不愿意服从于生活现实以及传统习俗的叛逆形象。他在用自己的力量反抗,反抗一种没有抵抗接受一切的态度;反抗一种被情感和道德左右我们的判断力的怪现象;反抗在我们的自认为高尚的自由爱情背后,隐藏的着的是相互剥削相互掠夺。
这是一种黑暗力量的存在。
但是让娜为代表的乐天派呢?
她单纯、美好、相信爱情、服从所有的指令。是一种光明的皈依。她十分相信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对于涉世不深的人来说,爱情和性,有一种特别的仪式感,并且能够在他们的意识周围产生一种无形的信仰,信仰孤独的生存感能够在爱情和性体验中消失,或者信仰遇见喜欢的人能够把自己从生活的泥潭中拯救而出。但是这样只会在一边向生活的最深处沉溺,并且拉上爱人陪葬。这一切的残酷行径都是在单纯的无知无觉中形成的。
她还在摸索着她的方向,在选择相信和怀疑的时候,她宁愿去相信真理的存在,也不可能去怀疑生存的种种迷思。所以她在自己的未婚夫和保罗之间的选择举棋不定。甚至一方结束之后立刻更换到另一方,在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轨道中把自己折腾的体无完肤。
女性口中的承诺在某些方面是不能够轻信的。例如她承诺保罗是她的今生挚爱,但同时又去和她的前男友在婚纱店中卿卿我我。在人类学的研究者,女性是不能够独立存在的个体。这一点在《巴黎》中看来,是一种没有怀疑空间的论证。
当让娜露出自己的胸部,一种虚假意识的诱惑显现出很强的符号性,她不是女人,而是欲望。她对现实的笃定和对未来的追求,却正式保罗在竭力逃避的现实,但是他在不可知的、不干涉的两性关系中,隐藏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给让娜带来了一种迷一般的不可知性。
纯洁的女性都偏爱深沉的男性,这也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悖论。她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保罗,一位失去妻子,没有社会地位,头发半秃,肚腩肥大,同时又苍老不看脾气暴躁的鳏夫,在对这一切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不在乎这些不解的答案,宁愿去相信自己臆造出来的现实。
但是后来保罗直接凭空消失了。他们共存的空间不翼而飞,就像在深海中挣扎的呼救者失去了灯塔的最后一缕光线。
感情中交换的双方出现了巨大的失衡。两个人开始受难记一般的情感追逐游戏。就像萨德笔下的男女一般,忍受着自己给自己的磨难。
让娜再次回到了她戏痴男友的身边,并且带着她的男友来到了那个秘密的空间。这无疑是对于与保罗之间感情的一种死刑宣判。一段离奇的感情经历唯一赖以生存的符号基础被外来人员进行倾入,这就是一种死刑宣判。这预示着让娜在这段感情关系中的背叛和逃离,也预示着,这段感情关系并非是无法撕破与坚不可摧的,但是又绝对是不可告人的。例如《朗读者》中的那段畸恋一般,在面对公众,面对社会道德的审判和检验的时候,一切都退却了,因为隐藏在心底的深层次的恐惧。
妥协
在梦想中的情感状态,与现实中人与人的关系中,最终我们都会向现实妥协。拉康的这个观点,正好解释了在电影的最后,为什么保罗还要选择回归。
在巴黎历史建筑的冷色调的处理中,马龙·白兰度的沧桑与憔悴像是死亡的使者,在追逐的让娜的青春与性感。他们两之间畸形的关系中,保罗找到了很大意义上的存在感。因为在他在对白中说道:跟你在一起,使我很开心。这是第一重妥协。在他追逐在街道上的让娜,跟她摊牌自己的身份和真实生存状况,这是第二重妥协。在他一直像一个变态杀人狂一样追逐的让娜要跟她表白,说希望重新开始,并且说出“我爱你”的时候,这是第三重妥协。
异性关系,异性之间的性关系,都能够冲淡在虚无意义的生活中寂寞的感觉,起到很大程度的拯救作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能够带来温暖和救赎。
这是贝托鲁奇给出的结局想要阐述的。
要独立去承担生活中的现实,需要比推巨石上山的希绪弗斯更加顽强的斗志和毅力。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不堪重负的。保罗和让娜彼此对于生活的妥协,对于欲望的妥协,都是注定的结果。现实状态,彼此交付出自由、个性、原则、隐私,是一段现实的感情需求的,我们要满足这一部分的幻象,就必须交付出来,必须契合这部分的现实,并且要试着说服我们自己,此种我们无时无刻不在鄙夷的时刻,就是我们想要的梦一般的生活。
保罗带着让娜去巴黎最后的探戈比赛现场。他以为让娜还在爱着那个迷一般的保罗,而不是已经告知对方,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鳏夫的保罗。
而让娜,始终在自己不稳定的方向摸索中乱打乱撞,迷迷糊糊。但是看到面前这个人真正的身份,他自杀的妻子,他自身的变态的需求,他的一无所有,孤独和虚无,以及他身上带有的阴暗的腐蚀性,都完全不能够让自己再度爱上。她爱的以前的保罗是个迷,而后来出现的保罗,是个丑陋的中年大叔,仅此而已。
让娜到底是真的不爱保罗了。在最后的探戈那糟糕的滑稽的丑陋的舞蹈中,保罗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白痴。她怎么能够爱这样的男人?
保罗剩下的无可奈何,最彻底的绝望,隐藏在了他荒诞的社会性生存方式。他通过追逐,在街道上追逐,想一个乞怜的傻瓜一样,追逐。
他的这种无止无休的絮叨和荒谬,与其说是一种服从和妥协,倒不如说是最后的挣扎。如果能够通过挽回让娜,并且在上一段感情的基础上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彼此,未尝不是一种能够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方式。
而让娜只想逃脱,彻彻底底的逃脱面前这个完全丧失了自尊的中年人,几近恐怖一般的想要把自己占为己有。她只能在反抗无力之后,在交付出自己最后的姓名之后,扣动了手枪。
电影在马龙·白兰度疼痛的挣扎的面孔中,以及女主角不断的絮絮叨叨: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响起了结束曲。
我在想,也有可能,贝托鲁奇想要强调的最终命题,是男女主角都忽略的最重要的一点,正如保罗用作伪装自己的面具,让娜用来掩藏自己的单纯:人难道不是生来就是空无的个体?而真正生存下来的根基,就是在别人眼中构建我们本身。
所以在开始未知的状态中,有一种未知的平衡,而在后来尝试彼此交付的结局中,这种双方眼中的个体信息架构全部推翻和崩塌。
保罗,只想找到一个方式活下去。
而让娜,在濒临生存梦想破灭的边缘,杀死了自己梦想中的现实,重新认识了世界的本质。
本文想要感谢电影群一周俩电影,在本周推荐《巴黎最后的探戈》,毕竟这是我最爱的电影之一。
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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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色电影都和封闭的空间有关,用一种禁锢的方式,在情欲中体会绝望漂浮世界最后的生命力。
名字很诗意,但是剧情一般没达到我预期
不喜欢,要不是大师的,我肯定不看,但为了装B没,我硬是看了。
贝鲁托奇的调度挥洒自如,白兰度的愤怒表演让人惊恐,女主角玛利亚·施耐德的表现同样成熟稳当,片子不好懂,但优点颇多。至于黄油事件,它已经臭名昭著了,不容否认,也无需否认,令人作呕。一定程度上,创作者的道德程度和作品的品质优劣,还是分开看吧。
配乐不舒服。女主采访:“尽管在镜头下,马龙没有真的强暴我,但我却留下了货真价实的眼泪。我当时备受屈辱,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就是被马龙和贝托鲁奇强暴了。事后,马龙也没有给予我适当的安慰和歉意。好在那个镜头只拍了一次。”还有导演想捕捉的是抹黄油的不适感而不是被强暴的真实感,分明断章取义
“我当时应该把经纪人和律师叫到片场。因为你不能迫使一个人去做脚本中不存在的事情,而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马龙曾跟我说:别担心,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拍摄过程中,尽管马龙也并非真做,我还是哭出声来,我真切感觉到自己在被侵犯,被强暴。被马龙,还有贝托鲁奇!事后,马龙也从未对我表示安慰或道歉。谢天谢地,这场戏是一镜搞定!”——玛利亚·施奈德
即使你向往自由飞翔,捕获了放浪形骸的爱情,但直面规则与梦想的挤榨,你终于埋葬了沉醉的过往,戕害了迷狂的情人,用的还是传统尊严的手枪。【8】
只忆得最性感的几个镜头:褪去衣衫,赤裸环抱,学动物吼叫;躺在床上吹口琴,谈挤牛奶的父亲,婀娜的身影俯下笼罩。
这片儿是给欧洲的六十年代而拍,在N多献给六十年代的影片里,算拍的不错的一部了
这是一个只能发生在巴黎的故事,因为那里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与戏梦巴黎一样,这也是一次对往事的怀念。
怀旧文艺电影 挺好看
猛然觉得这片其实问题很大,性探险并没有拍成史诗,只是对情感创伤经验的弥补。贝托鲁齐有打造性爱乌托邦的意图,但仅仅靠着一个去历史化去身份化的理念是远远不够的。那些戏中戏的装B迷影情节简直毫无必要啊。
贝托鲁奇代表作,情色片里程碑。1.两个互不知晓名字的陌生人的情欲与毁灭。2.白兰度的表演堪称一绝,对妻子尸体哭叫与探戈狂舞段落赞绝。3.米褐橘红血色调和,爱与死的末世色彩。4.片头以培根扭曲可怖的人体画传达压抑激情。5.隐喻蒙太奇-两人野兽般的嘶吼配上鸭叫画面。6.亚特兰大号救生圈。(9.0/10)
我承认这电影比较难懂,但它给我带来的绝望感,有点像以前看《远离赌城》时候的。不得不说贝托鲁奇把性爱和人性的结合点掌握得太好了,他也一贯如此!在编剧里看到了瓦尔达,惊⋯⋯马龙白兰度一股子颓废的劲儿真好
记忆很深的另一部片儿的对白:“我有时真想杀了你”,“其他时候呢?”“其他时候我想永远爱你”。极致哪怕是接近极致的境地,你没有遇到不代表不存在。 两个人,相爱时也不能变成一个人,也无法消除作为人的孤独,这就成为爱人们的永恒矛盾。很爱的片儿,不知以前被谁骗说烂,闷,到现在才看。
让娜试图了解保罗,向他敞开心扉,而保罗却一再拒绝她的窥探亦不希望了解她。汤姆向让娜求婚,让娜答应了。两人在选择婚纱时,让娜因汤姆重视拍摄效果冷落自己,冲进大雨找到保罗
我看的是删减版本。
重看。贝托鲁奇借马龙表达了自我:梦中情人、青年的激情和中年的颓废。电影探索了很多维度的东西,很法国。中年危机、出轨、同性恋、恋母。摄影和爵士原声一样活泼,很迷人 。构图独特,调度一流,一起探索空间。来自画家培根的灵感。欣赏马龙的表演(尽管他自己不喜欢这部作品)。129分版本
著名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承认与马龙·白兰度联手策划了[巴黎最后的探戈]中对女主角玛利亚·施奈德的强暴戏:“想捕捉她作为女孩的反应,而不是演员。” 此事是影史上臭名昭著的污点。
在巴黎什么爱情故事都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