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鼻腔里的黄瓜味
年仅32岁的导演李睿珺,已经拍摄出《夏至》(2006)、《老驴头》(2010)、《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2012)以及这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四部长片。在《老驴头》入围柏林电影节,《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入围第69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将其电影事业向前迅速推进的同时,《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亦作为唯一一部中国电影在2014年东京电影节竞赛单元进行了首映。李睿珺无疑已经成为当下中国影坛颇具代表性的新锐导演之一,他对少年、老人、农村、民族文化和生命轮回的持续关注,也成为具有个人特色烙印的母题,在他的作品话语中占有重要地位。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除了从孩子的视角对裕固族生存现状进行观照外,还引入类型片的叙事方式,在一场旅途中对自然母亲和文化之根进行溯源,充满了意象隐喻。
· 公路电影叙事模式在艺术电影中的作者化运用
接受美学代表人物之一的姚斯,在继承了前人“前理解”学说的同时,发展并提出了“期待视域”这一概念,即文本接受者在阅读文本之前,会根据自身的阅读经验和审美趣味,对文本有预先的估计和期盼。类型片在遵循“家族惯例”的叙事模式、价值冲突、人物设置、地域空间、拍摄方式和表现风格上显示了某种连贯性和一致性。
如果说类型片是以观者的期待视域为准绳上下摆动的话,艺术影片往往带有更强烈的个人诉说意味,强调作者经验的表达和陌生化的效果。我们容易在英格玛·伯格曼(Ernst Ingmar Bergman)的电影中重复看到对于上帝是否存在的质疑,却鲜见质疑方式和电影套路的重复。相较于类型片,每个艺术电影可作为独立的美学系统进行解构和阐释。
当艺术影片和作者电影面临接受和市场的双重压力时,将个人表达与类型模式进行嵌套拼贴,无疑为艺术电影打开了新的大门。类型电影作为一个开放的系统,也不断吸纳强烈的创作者个人审美旨趣,以形成反类型、超类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即使在大范畴上仍处于艺术电影概念的统摄,但裕固族兄弟上路寻家,无疑使用的是公路电影的情节模式。
阿迪克尔和巴特尔是裕固族的一对亲兄弟,但因为家庭困难,弟弟阿迪克尔出生时就不得不将哥哥巴特尔送到爷爷奶奶家抚养长大。巴特尔因此在内心里与原生家庭出现了极大的隔阂,兄弟二人即使在一个学校上学也几乎从不交流。一年暑假到来,爷爷却突然去世,在弟弟阿迪克尔的劝说下,兄弟二人踏上回家的路程寻找自己的母亲,在路途中关系逐渐融洽。“公路电影”本身是一个叙事空间概念,在“公路”这一形态下,可以搭载诸多类型的表现形式。《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在沿袭了“伙伴上路”的传统叙事格局下,充满了导演作者化的改造。
这种变通首先体现在对传统价值和主流精神的态度差异上。公路片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新好莱坞”电影的重要一支,《邦妮与克莱德》(阿瑟·佩恩,1967)、《逍遥骑士》(丹尼斯·霍珀,1969)、《午夜牛郎》(约翰·施莱辛格,1969)等,全都表现出对主流价值观的反叛和对传统精神的逃离。《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作者使用“上路回家”这种形式,追寻的却是传统伦理道德统摄下的追根溯源。表面上看阿迪克尔和巴特尔是单纯的回家寻母,实则这两个孩子承载的是当下充斥着多元价值的冗杂社会中,作者对传统价值和文化的呼唤。父亲告诉他们,如果在沙漠中找不到出路,就顺着河流前进,家就在水草丰茂之所在。这里的“母亲”和“家”作为意象悬置在那里,有着裕固族甚至中华民族文化之根的象征,两个孩子代替迷惘的现代人踏上寻根之旅,表现出作者对历史与民族的忧虑。孩子作为未来的象征,他们承担这一责任,也就看出作者更深的用意。
另外一处作者化运用,可以从人物设置上入手分析。公路片的主角一般是“反成长”的,即通过人物的失败来体现社会对个人的压制和破坏,表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悲观情绪。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我们看到了反成长人物和成长式人物的掺杂。阿迪克尔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巴特尔嫉妒他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却不知道父母总是记挂并出于某种愧疚偏向于巴特尔。父亲经常给巴特尔买新衣服,母亲也总把巴特尔挂在嘴边。两位兄弟在某种程度上平分了这个家庭的重心,谁也没有比谁更幸福。在行路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弟弟阿迪克尔的聪明懂事,哥哥巴特尔的任性和自私。两人的隔阂逐步消解,弟弟主动的坦白,哥哥用石头砸晕弟弟——形式上“杀死”抢夺父母之爱的竞争对手,两人合力找到河水,在“洗礼”后得到“救赎”。到最后我们看到兄弟二人的成长,他们团结在一起对家庭代表的传统价值有了更为强烈的渴求。他们的父亲更多地承载了“反成长”的意味。当兄弟二人历尽困苦终于寻到家时,却发现父亲正在从事淘金工作,而这一直是坚守草原放牧的父亲所不齿的,父亲的英雄形象在儿子心目中轰然倒塌。最后父亲领着他们回家的方向是一片烟囱林立的城镇,所谓“水草丰茂”的家,除了表达环境保护的浅层意义外,只能作为理想画面安置在内心一角。父亲的无奈暗合了这种反成长,也是美好家园理想破灭的代言人。
· 农村、民族、宗教——作为文化奇观的呈现
观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时,笔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导演郝杰在《光棍儿》(2010)和《美姐》(2012)中呈现的农村面貌,还有导演贾樟柯在一系列影片中建构的汾阳小镇。农村和小城镇的边缘生态,似乎是某些具有代表性的艺术片导演们偏爱的话语空间。
学美术出身的李睿珺导演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将农村空间、裕固族文化和荒漠图景结合在一起,唯美如诗般的画面中,提供给观者一个又一个视觉奇观和文化奇观。苍蝇在骆驼眼周打转,白色的塑料水桶,兄弟二人在沙漠中偶遇的白色气球,残垣断壁中刻有裕固族历史的壁画,沙漠中的地下河。这些陌生的符号作为导演个人意志的承载,吸引着观者的眼球。而点拨二人的老喇嘛,更将宗教元素引入了这个奇观的盛宴中。
相传裕固族与维吾尔族都是突厥人的后裔,前者信奉藏传佛教,后者信奉伊斯兰教,由此成为两个民族。抛开裕固族的由来不谈,笔者所思考的是,如若不再强调并贩卖农村(小镇)空间、民族差异,并且弱化神秘的宗教色彩,那么中国艺术电影又该走向何方呢?或许这也是中国艺术电影在成长过程中无法回避的重要问题之一。
· 作为观众的经历
因为事情耽搁,未能在10月23日上映当天观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忙碌期间,时常担忧会错过在大银幕上观赏的机会,因为按照以往艺术影片的放映情况,两三天时间基本就在院线排片中难寻踪迹了。笔者一周后于当代MOMA的百老汇电影中心观看了这部影片,偌大的北京城,提供排片的仅剩四五家影院,由此已可窥见艺术影片在国内的遭遇,以及当前艺术院线尚不完善的现状。
当场放映厅内共有五人,坐在我右后方的女士在影片开始前一直在用少数民族语言低声聊着电话,不知是蒙语、维语还是影片中表现的裕固族语言。在现代化的影院场域中,昏暗的灯光里一直伴随着听不懂的语言,文化碰撞的张力已在影片前悄然拉开,暗想如若作为少数民族在影院观看自己民族的故事,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啊!当黄沙漫漫的西北场景伴随着骆驼的步伐壁画般缓缓延展开来时,右后方少数民族女士开始吃起了黄瓜。努力压制的咀嚼声,顷刻间弥漫的黄瓜清香,在味觉、视觉和听觉间形成了一个想象的绿洲。虽然《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仍不免生硬,但它就像电影中超现实呈现的那片草原,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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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对话李睿珺:这是独立导演的黄金时代
10月26日,东京电影节竞赛单元中唯一一部中国电影《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进行了首映,制片人方励、导演李睿珺在映后与观众进行了交流。该片是曾以《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青年导演李睿珺的新作,讲述两个裕固族游牧家庭的孩子穿越荒漠、寻找回家的路的故事。日本观众看后纷纷表示,为故事情节和两个小男孩出色的表演而感动。
故事:游牧两兄弟的漫漫寻乡路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关注的是仍在坚守草原的裕固族人,80后导演李睿珺就生活在裕固族村落附近,因此了解裕固族的生活状态。在前不久上映的公益电影《有一天》里,李睿珺执导的部分同样讲述了两个裕固族小男孩的故事,折射出来的主题也是对草原沙化、民族迁徙的惋惜与伤感之情。
李睿珺前作《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曾入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新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这位31岁导演的第四部长片作品,与《白鹤》同样聚焦孩子、老人、地域文化,关注生命与环境的起始和终结。《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有强烈的民族色彩,从侧面反映了裕固族作为曾经的“马背上的民族”的无奈变迁史。
在故事中,哥哥巴吐尔和弟弟索嘎勒是生活在祁连山脚下的裕固族牧民孩子。巴吐尔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与父母关系疏离。父母与爷爷送兄弟二人去同一所学校上学,可他们却从不说话。 爷爷去世了,暑假来了,其他孩子都被接回家,父亲却没有出现。索嘎勒决定和巴吐尔一起寻找草原上的家。索嘎勒说父亲曾教过,放牧时如果迷路,一定要顺着河流走,只有在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茂盛,才是牧民的家。一路上二人很少说话,只是顺着一条干枯的河流走着,看到满目疮痍、枯黄、破败的草原和被人工翻过凹凸起伏的干枯的河床。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河流后,他们却看到了意料外的一幕。
风格:荒芜大漠的一首朴素小诗
早在首映前的两三天,《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媒体场和观众场的票便双双告罄。在观众场偌大的影厅里,李睿珺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对观众开玩笑说:“首先我想问一下,刚才放电影有没有睡着的?我想说的是,就算睡着了我也不会给你退票的。”随后一位观众起身表示,确实有一点点困,但实在是一部好电影,令他非常感动。制片人方励则回忆了四年前曾带《观音山》来东京电影节并获得两项大奖的经历。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台词很少,镜头迟缓而悠长,情节类似公路片,但又没有大的转折和起伏。充斥在画面里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黄沙漫漫的荒漠景象,看久了似乎会跟片中两个小男孩一样疲惫而焦灼。不过,这些缄默的镜头却充满诗意,伴随着声声驼铃,两个弱小的背影一前一后,时而互相疏离,时而共同面对。《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摄影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色彩远没上次艳丽,却别有另一番风味。片名和海报也有浓浓诗意,就像出品公司天画画天的其他作品一样。
在“艰苦”、“乏味”成为这次回乡之旅关键词的同时,两个小男孩表现出来的童真童趣成了点缀其中的亮色,观众数次发出笑声。从疏远到亲近,从嫉妒仇恨到手足情深,这是旅行对于两兄弟的另一层意义。
从交流环节的观众反馈可以看出,表演成为这部影片最显要和最值得称道的优点,两个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小演员表演浑然天成,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职业演员都难以达到的水准,摄影机似乎消失了。李睿珺透露,他在开机前花了两个月时间训练孩子和骆驼,教会小演员骑骆驼和说他们自己民族的语言。两个小演员都不是第一次出演李睿珺的作品了,弟弟的扮演者汤龙曾主演过上一部作品《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观众与主创交流部分实录:
观众:片中两个小男孩是怎么选出来的?他们是职业演员吗?
导演李睿珺:他们就是生活在拍摄地农村的两个普通孩子,两个人之前都参演过我的电影,一个演过长片,一个演过短片。只不过这次又隔了很长时间,所以需要重新训练。
执行制片人张敏:在拍摄之前我们跟两个孩子共同相处了两个月,我们觉得拍儿童演员最重要的就是建立信任,两个孩子已经习惯了镜头,觉得就是在生活一样。
观众:为什么选择了裕固族这个少数民族?
导演李睿珺:裕固族和维吾尔族都是突厥的后裔,后来信仰藏传佛教的成为裕固族,信仰伊斯兰教的成为了维吾尔族。裕固族曾经有过自己的国家,但现在就剩了一万四千人,他们就生活在我隔壁的村庄,所以我对他们的生活很熟悉。片中饰演父亲和哥哥的演员就是裕固族,但是百分之九十的裕固族已经不会说自己民族的话了,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教会孩子们语言。
观众:导演很年轻,却能驾驭这样一个题材,创作初衷是什么?
导演李睿珺:我拍这部电影的初衷是,这个民族曾经有自己的国家,马背上的民族曾经帮助唐朝平定过安史之乱,现在却只剩很少的人,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也在消失,还得我来教他们的孩子自己民族的语言,我来教他们骑骆驼,这是我一开始拍这部电影的思考。片名的中文意思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现在草原都荒漠化了。
观众:电影以沙漠为背景,摄影上有什么表现技巧吗?
摄影师刘勇宏:电影里有很多沙地,很荒蛮,但在孩子的眼里可能却是像童话里的地方。所以这部电影是从童话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过程,童话世界尽管也有欺骗,但画面色彩是鲜明的,而到了现实世界,色彩就黯淡下来了,两个兄弟也互相和解了。
观众:当我看到最后一个工厂的镜头,我觉得很为污染痛心。结尾是怎么考虑的?
制片人方励:其实这个结尾是我给导演建议的。工业给人类带来了什么,前面积攒的情绪需要一个爆发和反思。另外,导演是学美术出身的,而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所以我可能对人类对地球造成的破坏更有感触。
导演李睿珺:非常感谢我的制片人,我们有了更好的方式来表现结尾部分。至于两个孩子最后为什么没有哭,我觉得他们必须要面对未来,就像电影里发生的事情都无法再逆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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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在举行的东京电影节上,当日本电影同行听说来自中国的31岁的小伙子已经拍摄过四部长片,并且先后入围过釜山、威尼斯、东京等电影节后,不禁赞叹连连。这位青年导演叫李睿珺,是个国内普通观众还不大熟悉的名字。这次他带到东京参加竞赛的是新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讲两个裕固族小兄弟放暑假后寻找草原上的家的故事。
“商业电影的票房越来越高,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是可以捞一把的机会,就会有更多懂得、不懂得的人愿意拿出资本试一把,那势必给寻找资金的导演带来机会。我活了31年,我认为这个时代至少在市场上是最好的黄金年代,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导演遵从自己的内心是很难的。” 李睿珺说。令人无奈的是,独立导演与商业片导演一样,也回避不了钱的问题。但李睿珺还是觉得在这个时代有希望。他打了个比方:“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好多诗写在宣纸上和写在擦屁股纸上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影响那首诗的光芒。”
这个时代热钱很多自由很难 挣婚礼钱还拍电影欠下的账
新浪娱乐:像你这样已经去过几次国际电影节、还有天画画天公司签约的青年导演,生存状况会比以前好一些了吗?
李睿珺:其实走电影节完全是一个双向的东西,一层对于制片方来说他觉得这样的片子,国内普通观众、院线不太容纳的,走电影节对制片方是一个销售的可能性。恰巧你这个东西做完了,人家又愿意要。但我不单纯是为了电影节,不然我1月份就赶柏林了,柏林影响力难道不比东京大?我一定要做到我认为满意,电影节今年没有明年还有。
对于公司来说,正好天画画天合作的一群导演差不多都是这个风格,都是做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说白了,这个公司没有太大的生存的,我们并没有给公司带来很多收益。比如那一年,有《白鹤》、《有人赞美聪慧》、《美姐》等片子,可能最后收回成本的就是《聪慧》,我收回了一大半,还有一部分正在做,也还没有完完全全收回成本。你也知道现在中国观众、院线经理的口味,这样不是能够赚钱的电影。但是,如果我们努力让电影有一些更大的收益,那不是更好么,能够让制片公司存活下去,支持更多的导演去做他们想要做的这样类型题材,其实对产业也是有好处的。
新浪娱乐:比如拍下一部电影,找投资会有困难吗?
李睿珺:看情况,看你要想做什么,当然如果你还是要想坚持按照自己原来的方式,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困难。当然现在的投资环境来说比以前好了一些,热钱越来越多了,商业电影的票房越来越高,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是可以捞一把的机会,就会有更多懂得、不懂得的人愿意拿出资本试一把,那势必给寻找资金的导演带来机会。我活了31年,我认为这个时代至少在市场上是最好的黄金年代,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票房很好、钱容易找,这时候你如何能够坚持自我、遵从你自己内心、做回你自己是很难的。很多人因为会被资本限制,走上那条轨迹,你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有很多外界的外力因素影响。胶片时代彻底已经结束了,我买一个5D2都可以拍电影,2K,弄个调音台,我十个人可以拍、七个人也可以拍。我没钱就慢慢拍,拍两个月,能解决吃住就可以了。我以前的电影都是这么干的,大不了我拍纪录片。有钱有有钱的做法,没钱有没钱的做法。但是,不会说有钱就做,没钱就不做。好多诗写在宣纸上和写在擦屁股纸上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影响那首诗的光芒。
新浪娱乐:你拍片挺快的,31岁已经拍4部长片了。
李睿珺:我拍第一部电影是2006年,自己借了很多钱,挣了很多钱,拍完那个电影就打水漂了,什么都没有。然后又去挣钱,去电视台做摄像、剪接、编导,什么都干,还拍婚礼,为了挣钱还账。我是到2009年的时候才拍《老驴头》,中间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消耗在钱里面了,因为你为了自己的爱好付出了很多,现在就要去弥补那个东西。2011年拍《白鹤》,2013年上半年拍华谊《有一天》中的《礼物》一段,9月份拍的《水草》,差不多两三年一部。我觉得写剧本是从身体里面生长的过程,他不是类型电影有规章可以复制的,他独特就独特在这里。你把种子丢在你脑子里长长,你认为长成了,掰下来的时候是有时间的,你要精心的锄草、灌溉、喷农药。不熟的时候你不能生掰,再加上制作又漏掉很多,就没有了。所以剧本很重要,我个人非常重视剧本,剧本不扎实我就不拍,我宁可晚一两年都不着急。
记录家乡普通人的故事 小成本电影只有剧本可以谈创作
新浪娱乐:你上一部电影《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以下简称<白鹤>)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为什么这次没有更进一步,还是拍摄关于自己家乡的文艺片?通常拍家乡是很多新导演处女作的题材选择。
李睿珺:我觉得有两个原因。如果只是单为了电影节的话,其实《老驴头》就已经入围柏林电影节,然后《白鹤》去了威尼斯,新片子最初是12月28号我们收到柏林的入围邀请,他要求我们1月中全部做完,但是时间赶不上,我们9月十几号才全部做完。如果单纯为了那个的话,其实早就可以完成心愿了。我觉得很多的电影现在都在讲传奇、讲英雄。但是,真正普通人的生活有多少人能了解?比如我家乡西北,农村的现状,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样的。甚至有人认为《白鹤》是个年代戏,我说没有,《白鹤》是2011年秋天拍的,2011年那个村落状态、那些人穿着打扮、吃饭、衣食住行就是那个样子的,你就想这个差距有多大?
所以我觉得人来一趟世界,因为一些原因有了交集,彼此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更别说换作很大一个群体。我觉得这些普通人也有很多故事值得告诉大家,你把这个记录下来。
新浪娱乐:天画画天的几位导演都喜欢拍自己家乡的故事,有的导演可能一辈子都在拍自己的家乡,有的导演在不断扩大自己的视野。你下一部电影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李睿珺:我没有想过这个东西,我遵从自己的内心走,有些项目合适有明星来,就没有必要拒绝。有一些戏不合适,他愿意免费来,我也没有办法要。比如《水草》就有明星愿意来,但是我不能让他演父亲贴个胡子坐在骆驼上,他也不会说语言,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体验生活,对他、对我来说都是不负责任。可能我接下来有别的剧本,恰巧觉得普通演员演不了他内心的层次,需要有一个职业的演员,那我也不会说排斥。而且可能有些剧本觉得200万能够,那你给我400万我也花不了。如果这个戏正好剧本写出来是800万,你给我100万我也做不了。我觉得一切都是服务于剧本,这个剧本来自于导演的内心,而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恰恰是你要首先遵从与自己、遵从与自己的内心,这是对所有的观众最大的尊重。
新浪娱乐:接下来有新的计划和想法了吗?
李睿珺:前天晚上还在和方总聊新的剧本,一直讨论了很久了,还在筹备。现在我还不满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满意的时候才能拍,因为我写剧本,写出来很快,但是过一段时间觉得不好,不停地推翻。我觉得剧本很重要,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小成本的电影,其实他跟创作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大,为什么呢?因为小成本的电影受各种因素的限制,其实你在创作的过程、在剧本的阶段全部已经做完了,你到真的开机的时候就是去还原。还原会受很多东西的限制,天气、资金等各方面。你不可能像王家卫一样,今天为了一个镜头坐在这里等,这句台词写的不好,我宁可让我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呆两天等我想一句台词,那是创作,我们这个不是。剧本就像是一把沙子,捏在手里,等关机的时候伸开你的手看剩下了多少,剩下的就是你的电影。
新浪娱乐:还是会关于家乡、民族、地域文化的?
李睿珺:会有家乡的。我觉得主要还是人,所有电影说来说去最后关注的还是人本身。这次有可能做一个年轻人的,之前一直在做“两头”,小孩和老人。这次小孩长大了,农民工的小孩已经长大了,跟我们差不多了。说白了我自己就是农民工二代,在这里漂着。我住的院子里的小孩,他是北京出生的,一口北京腔非常标准,但是他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户口,学都上不了。但是,他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不能接纳他,他回到农村,农村也不能接纳他,他也不适应。所以现在还没有想的特别清楚,看是今年拍还是明年拍,取决于剧本。
3 ) 总有人为电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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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到李睿珺的《路过未来》上映了。他果然一直都在拍东西。回首三年前写的这篇日记,当年还是学生,现在我也已经跨入行业拍片,来了北京,成为了一个短片导演。我记得这个人在2015年的夏天影响过我,现在他还在拍东西,还在提醒着我……纠着我的不甘和懒惰。时间真是会磨灭人很多理想主义,但也会叫你现实世界里做电影的梦。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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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该为《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写点东西,或者说该为李睿君写点东西。见过导演本人,从外表到谈吐,你会觉得,他真的不擅长迎合和讨巧,但在电影表达上又是个特别有诉求的人。
一路走过,他俨然已经蜕变成一个成稳的电影人。这样不会宣传自己的纯心老好人李老师,不帮他宣传真的心有愧疚一般,即使我也是万千人物里的小齿轮,还是想替他说一说什么。
“所有热爱电影的人都是特别热爱生活的人,都是特别特别友爱善良,也比较单纯,我希望你们能把那种善良和单纯继续保持下去。”这也正是作为一个同是学电影的我所喜欢他的点。
别来无恙,李睿珺真的初衷没变,驾驭片子也越来越精细。《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较之前《老驴头》系类片子各方面打磨的都可圈可点,故事简单,感情朴素,隐喻众多。航拍的成熟运用,小演员的调教和演技也都诚意满满。汤龙小朋友和李师傅合作这么久,果然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憨厚、倔强而又不失犀利和善良。除了美轮美奂的沙漠摄影,更喜欢从头到尾的哀伤和淳朴,生活在城市化小资的我们,已经太久没有恢复自然生活的初心,但总有人为自己喜欢的事做“梦”。
此时的他因为《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的认可,貌似也终于混出来了。看到方励与他携手合作,看到同行圈子里喜欢他的作品所带给人内心的反思,我终于又有动力了,好电影真的会鼓励人继续做梦。这个世界上我能做的太有限了,不是所有创作者都会从你的心上走过,毕竟每个人的风格和追求的不一样,性格决定命运。而他算一个,这么纯心的做人那一类,能踏实纯心的做好电影也不惊讶,现在的人毕竟都太着急了,包括我自己,但内心里早年已经把李睿珺归属于值得学习的创作者那一类。耐得了寂寞,简单纯心,坦诚又可爱。
切回他的片子:对农村题材的那种自然混成的成长体验魔力,使他在呈现农村环境下的老人面对死亡时,情怀上总能让我感受到一点点伤感,他三十二了,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更像一个老人”我想这也是他片子所惯用的小孩和老人角色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很朴素很像“人” ,没有太多包装。
阔别《告诉他们 我乘仙鹤去了》几年了,好像大一好像看的,因为《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的上映再次拾起小河的音乐,再次拾起当年看李睿珺时的记忆,只有越来越喜欢了。
他回到家乡拍片的初始,那些一辈子也没走出村子的人的嘲笑。那种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笑料所带来的失落和悲哀,我能想象,一个热爱电影的人想通过电影来探讨一些人性时,被长辈们犹同表演一样看待的悲哀。
世界如此辽阔,人类却走进了狭隘的墙角。这样的病态,作为创作者他一定也很失落,也会怀疑自己该不该做一件喜欢了很多年的事,甚至活不明白吧?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也只能是我们记忆里的那样,回不去了。很怀念那个8岁的自己,每天晚上和伙伴们捉泥鳅逮田娃的光阴,好像从那时候起,我们的记忆就停留在那里,而我们似乎没再长大。
“曾一个长者对我说,你看男人在外面辛苦打拼,其实回家所求无多,只不过想下班回家有口热饭吃,有口热汤喝,有人在家等着你,你累时有句宽慰的话。所谓的高官俸禄、锦衣玉食、宝马貂裘都比不上这个。” 我也深以为然。
《家在水草风茂的地方》其实更让我想起老家的回忆。想那些夏天一起的小伙伴,想家里那一盘饺子一碗面和家里的那条河,这些是心里最软的那块儿。那一年我才几岁,如今已经22岁。
我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的00后会不会认同上一辈的文化和价值观。中国有那么多农民,每个阶层也都有属于在自己的边缘,生死轮回,告别一代又迎新生。在这样的现实生存里,很感谢李睿珺用做了一个有良心的记录,我什么都没有,而我终究还是要走到我拿起导麦的路上。
世界上有一种鸟它总是一直的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没有巢窝,浪迹天涯。
比尔盖茨的偶像洛克菲勒说过,任何梦想只要对自己说十万次,它必定会实现。我甚至在前人的创作路上看到以后的自己,但我依旧会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即便会负债负累。但一定是做自己想做的,李睿珺真的在很多层面上鼓舞了我们这些热爱电影心有狂澜的少年,谢谢在这个深秋,他在我的心灵深处深刻的走过。某一天,我一定会回头看过自己每一次的观影记录,我会很欣慰的对自己说,就是他啊,曾深深的坚定了我做好作品的那份纯真。谢谢你啊 导儿。
4 ) 从荒蛮走向文明
两个裕固族的少年,两个骆驼,一片荒漠。
貌似是从文明聚集的小镇下,走向荒芜的未开化地,实际是从野蛮的现代文明,寻找自然民族的传统之源。到底哪个是文明,哪个又更荒蛮?
记得动物保护学者之类有一句话,不要让最后的地球只剩下我们人类自己。少数民族的保护,又有谁关心那,不要让最后的地球只剩下西方的文明。
最后的最后我们的子孙不会再说自己的民族方言,就像电影里的小兄弟两个之间只能说说甘肃方言,自己的语言只存在于父辈祖辈。当有一天他们来到世世代代生活的草原荒漠,恐怕不会再有神灵来拯救。骆驼还知道临死时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不管是黄金牧场还是一片荒漠,我们自己那,谁家的祖居还在,谁还回得去?
电影中的意象过多,所以有些人可以诟病。当然,没有完美的电影,但是当一部电影呈现了它的使命和意义时,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比起那些小时代夏洛特之流,我更愿意用五星来表达对这一类电影的尊敬。不用跟什么菊次郎什么国外的比较,还有人拿着人力物力去拍这样一部电影,值得五星。
电影最出彩的震撼人心的荒漠和配乐,河流干枯,草原变成荒漠,人类抛弃自己的过去向文明集结,向水源集结,连神明也开始厌恶这块土地,准备搬离。前一阵子看晓松奇谈的以色列,在荒芜的沙漠上硬生生的建造了现代文明,流离失所上千年的犹太人回到那个荒漠,只因为那是上帝应许之地。
从小学课本开始,说到中国值得自豪的就是幅员辽阔的疆土和五千年的文化传统,长大了才知道,那九百六十万的国土,人类聚集的不到一半,大部分是这样荒芜的戈壁和高山峻岭,现如今,我们只是挤在北上广,沿海的经济发达区,去制造雾霾和拥堵。所以有更多的房屋田地,草原森林在消失,在被自然收回。还有我们的五千年历史和传统文化,只剩下春节的对联和鞭炮。很多仰慕华夏文明的外国人来到中国,发现我们知道的是如此的少。
我成长在华北平原还算富饶的山区,初中时还能拿着铁鞭去河村口清澈的溪流里抽鱼,回去给二姨裹了面粉炸了吃。前几年我回去,鱼群早已不见,是暗红色的浑浊的水在翻滚。是上游的开山凿石和淘金热,山外的经济发达了,山里人更加落后,变本加厉的向自然索求,就像电影里的河西走廊。于是政府为了可持续发展,去封山育苗,那些像裕固族一样以游牧放羊为生的人群跟贼一样,更加失去了生存的根本,又造成了人员外流或者更加残酷的手段来摧毁自然。
有人说,人类仅两百年的文明和生产力进化可以超过人类历史两千年的发展。同样人类摧毁地球的速度也是远远高于过去几千几万年的速度。我们抛弃了自然,自然同样也远离了我们。
小时候看到支边或者去解放那些还处于农奴社会的少数民族,觉得是因为他们落后,所以我们要用更先进的文明去感化他们,去帮助他们。现在觉得,也许他们不一定希望你去,因为这种行径有另外一个名字。
殖民。
5 ) 沙漠奥德赛
前几天看完是枝裕和的电视剧《回家的路》,显然这名字用来概括李睿珺的新片毫不失精准。然而后者有一个更为诗性的名字: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话是从爷爷口中说出的,“你们的阿爸阿妈在远离镇子的地方放牧,那里有你们水草丰茂的家。”当时爷爷骑着马带着弟弟阿迪克尔,哥哥巴特尔在前面骑着自行车,大卡车飞驰而过,留他们在一地高扬的尘土中缓慢前行。
片中的另一辆大卡车出现在此后不久,爷爷骑着白马,立于坡头,眺望着它满载群羊远去。大卡车把属于草原的一切都带走了,水、草、爷爷因井水干涸而卖掉的最后一只小羊,也带走了爷爷生前的最后一个背影。留下一个枯黄的世界。
爷爷的过世在小孩眼中过于突然——老师让阿迪克尔去喊爷爷来办公室一趟,下一幕便是他看到喇嘛念经,亲人盛装,爷爷躺在床上,巴特尔在为他烧纸祭奠。然而伏笔是有的,阿爸到镇上给阿妈抓药时,医生对阿爸说,也带爷爷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实际上爷爷和阿妈一样,都已积重难返。这幅场景拍的有些生硬,确切的说,在两个孩子开启归家之路以前,几个大人(阿爸、老师、医生)的出镜都不太自然,阿爸在炕上和爷爷说家常时神色不定,避着镜头,老师过于紧张而口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只有在李睿珺电影里演过三回的爷爷丝毫不露怯意。尽管如此,这些情节足够交代了三代裕固族人捉襟见肘的生活现状:爷爷住在镇子附近,因缺水而卖完了羊;阿爸阿妈去越来越远的草原放牧;同在一个小学的兄弟俩由于从小被爷爷和父母分开抚养而互生怨恨。爷爷和阿妈都生病了,爷爷希望哥哥暑假能回家看望阿妈。
考完试,家长们接孩子回家(不懂他们为何要盛装出席,略显刻意),如同《白鹤》一样,无人管教的暑假开始了。弟弟独自呆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还是决定收拾行李牵回骆驼,带哥哥一起回家看阿妈,寻找爷爷口中他们那水草丰茂的家。认定遭父母抛弃的哥哥起初并不同意,直到弟弟在门前坐了一晚,本着带爷爷的灵魂回家/草原的心愿,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骆驼,开始了最古典的公路之旅,一次沙漠中的奥德赛。
从镇子到草原,实际上是一条逆时间的寻根冒险。兄弟俩走过郊外,露宿废弃的房屋,弟弟从被遗弃的相片里发现,这是他们的伙伴小胖旧时居住过的村庄;他们走过荒野,在风蚀严重的山洞里看到祖先的壁画,镜头随着哥哥手里的电筒细细探照着留在墙上的古老的故事:野望侯张骞出使西夏国图景;他们在濒死的骆驼的指引下来到昔日的黄金牧场,如今的沙漠;直到路过遗世独立的寺庙,这里的喇嘛也纷纷逃向城镇,留下一座空庙。他们路过干涸的井,地下的河,每一处都在求生存的同时,不忘以儿童的天性历险和把玩。每走一步,都意味着离他们的家,他们的祖先,他们最初的生活模样更近一点(尽管最终可能面临着不能承受的虚无)。每走一步,都意识到家的范围如何越来越小,文明源头如何越来越远。蜡烛红光中,不愿离开的老阿卡(喇嘛)道出了真理:父亲是草,母亲是水。而今母亲生病了,我们要虔诚祈祷。尽管不免有些生硬的说教意味,但是顾不得这些,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家庭关系的宏观比对,每一个成员都匹配着一种工整的隐喻。阿迪克尔和巴特尔的阿妈生病,正是他们的家园的干枯,暗示着与之息息相关的阿爸无法维持游牧业。水干草退,文明消亡,人们不再记得祖先的语言和生计,不再游牧,拥挤在狭小的镇子里,直到有一天狭小的镇子也被沙漠化吞噬,人们离开乡土,前往新地。祖先的后代成了永恒的流民,而他们不会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
与此同时,兄弟间感情的微妙变化,和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一致的。儿童的天真和任性让他们的互动构成一路上生动的笑点,稀释了荒野求生的紧张感和亟待归家的迫切心情。起初弟弟百般热情,哥哥冷面相对,如同缺水的环境一样,两人有一种随时可能爆发分离的潜在危机。迷路后发生争执,两人寻求共存又相互警惕,关系始终不平稳。直到巴特尔偷换了水壶,阿迪克尔骆驼的奄奄一息,这种僵局终于到了冲突时刻。沙漠中的打斗宣泄了彼此心中长久的嫉妒和怨恨,哥哥的弃之而去又让两人关系互换——弟弟冷漠,哥哥愧疚。而寺庙的重逢,让哥哥从喇嘛那里懂得了归家的意义。一匹新的骆驼,充足的水,让他们的感情得到新的润泽,起了生色,重新上路。当哥哥假装系鞋带让弟弟去捡气球盒子,当两人玩溜溜球的影子投射在夜晚的白气球上,情感弥合,我们似乎感到这趟归家之路不再遥远。
看到树木,经过河谷,人们在水里淘金。弟弟为哥哥描述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美好的家,“我们能在天黑赶到的话,阿爸从草原上放羊回来,就能吃上阿妈做的香饭”。最残暴的一幕发生了,我们和弟弟同时惊呆了,转过身来的淘金工人之一是阿爸,他仍然戴着牧民的头巾,但是身边没有牛羊,没有草,只有被凿穿的河谷,手里的石子。我们往往因为在路上走了太久,把目的地当成确信的稻草,久之就忘了它可能不会存在的几率。兄弟俩的小理想打碎了,爷爷口中还在游牧的爸爸,喇嘛口中值得尊敬的最后的牧羊人,原来早就不在了。他和镇子里的人一样,谋着为更远的城市里的人服务的生计。即便走到文明的最核心,文明仍然不知所踪。这一击是异常沉重的。
据说倒数第二个镜头是制片人方励给加的,为了让大家更明确地感受到工业文明对自然环境的剥夺,让弟弟望着远处的工厂和烟囱。我倒感觉不必。直接跟着最后一幕兄弟俩跟着疾步的阿爸走向消失就足够了。自然环境的削损背后,呼唤着一种更大的古老文明的全然溃败,没有草原,没有马背上的民族,没了历史,没了未来。乡愁式的虚无追溯,是不需要作出抵抗姿态的,极大程度是因为做不出。
片子一开场就给出了裕固族的信息。作为信仰藏传佛教的突厥的后裔,裕固族曾经有过自己的国家,现在仅存一万四千人,百分之九十的人已经不会说自己的民族语言。爷爷的去世,喇嘛的搬迁,阿爸的改行,兄弟俩的乡镇成长经历,都诉说着这个民族的日渐消亡。 哥哥巴特尔和弟弟阿迪克尔身上,各承载着不同的角色责任。阿迪克尔是了解草原文化的,种种超现实元素的运用,映照出他心里种着的一片大草原。课堂上望着窗外的阿爸,他望出了一家人的游牧场景。骆驼回归故地,让他想象着曾经的夏日黄金牧场。给哥哥讲述阿爸阿妈的家时,幸福生活的场景早已浮现。他骑马,他不允许骆驼倌给骆驼膝盖前装木条,他看/梦到了爷爷的灵魂变成白马跑回来,他为死去的骆驼痛哭,以及那些反复出现的他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身影。阿迪克尔是草原的后人,所以看到阿爸在淘金时,镜头给了他全然呆滞的表情,作为一个有意识的回归者,家的崩塌对他而言太惨重了,他回不去了,他成了草原之外的流浪者。而哥哥巴特尔本身并无草原经验,他更具有现代人的特质,执拗,重视自己的想法,掩饰感情,偶尔自私。他更像被设置成一个游历者、冒险者,所以镜头借他之眼去浏览那些古老的壁画,去穿过寺庙的一个个门洞,去领悟喇嘛的教导。他的失落来自外部,来自亲眼见证的归家意义的丢失。而弟弟面临的是信仰的灭亡。奥德赛的兄弟并行是非常好的设计,内部的张力得到展现,又不断得到相互补充。寻根不止于寻的姿态,还囊括了主体的学习过程。
关于这个家园失落的乡愁故事,尽管有叫人微词之处,李睿珺仍然精心编织了一个惊艳的故事,给了极棒的结局。相较上一部《白鹤》,整体上精进很多。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影像的饱和度并不像之前那么高(在我看来鲜黄鲜绿绝不是《白鹤》的影像优点,而这次黄沙弥漫还原了灰头土脸的本色)。伊朗人Peyman Yazda的配乐哀怨绵长又不失神秘恐怖,也很好地配合了这个民族的文化趣味(我们甚至可以想象换一个更哀怨的伊朗电影式题目《何处是我阿爸阿妈的家》)。
李睿珺关注老人和小孩,总是以他们为出口探寻正在丢失的东西。在大量乡愁叙事中,做一个朴素、扎实、忠诚的还原是很重要、也很难的。我们最不需要阐释,其次不需要滥情,相比之下说教反而更容易被原谅。比如和《我故乡死亡的四种方式》那种故弄玄虚的知识分子式表达相比,他充满了诚意、反思和责任,又绝不放大个人情怀。据说李睿珺的下一部作品要离开甘肃,讲两个战地记者在海外报导的故事。那么看起来他的故乡三部曲《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正式完结了。我总觉得等以后他颇有名气了(放映厅能坐满了),人们一定会拿他和早期的贾樟柯相比,事实上他们的电影探索确实相似:内陆乡愁,好剧本,群众演员,方言;甚至连出道路径也一致:海外电影节、稳定投资方。然而李睿珺似乎看得更深远,不仅仅看这个世纪以内的事。他的关注颇为原始,这不是一种转型期的振荡,倒像是一种颠覆和灭亡,也许跟他更为内陆有关(?)。
从山西到甘肃,是否还有更值得关注的内陆乡愁,关于宗教或民族或日常生活的样态,我不知道能不能看马润生的了。
《电影世界》2015年10月刊
几点补充:
《水草》放映的第二天晚上,浦东芳草路一家小小的青年空间放映了《老驴头》。李睿珺也来到现场和大家交流。这地方很远,这天下着大雨,来的人不到十个。没想到李睿珺也是单枪匹马坐地铁来的,在末班车上我把想问的都问全了。文中提到的几个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关于阿爸表情的不自然,这是我观影不够细致的误解。导演解释说这是他特意要求阿爸这么演的,仓皇失措,心里没底。因为那时候阿爸已经是淘金工人了,他每次回镇子上,其实都在编造他还在坚持游牧的假象,因此他说到自己去更高更远的地方时,言语迟钝,神情紧张。一个细节是,阿爸送兄弟俩回学校时,给他们脖子里一人套了一个小金锁,这其实也在暗示阿爸的淘金工作。关于之后的震惊,回头想想,伏笔是很扎实细致的。
关于放暑假前,教室外面接孩子的家长都穿着隆重的民族服饰,我以为略刻意。导演解释说这是个巧合。找群众演员那天正好是当地一个民俗节日,所以大家都穿得很正式…而不是有意展现裕固族文化之类的用意…
导演是个直接艺术家,朴素、扎实,没架子,有野心,单枪匹马,能写好剧本。他说故乡并不是只有三部曲,脑子里有七八个甘肃故事。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看到。
6 ) 逐水草的日子
裕固族人自称是回鹘人后裔。回鹘汗国曾经制霸西北大漠。塞北草原,千年来哺育了许多骁勇善战的民族。匈奴、鲜卑、回鹘、契丹、蒙古,如同季节一样地更迭。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对中原汉人王朝连年征战。金戈铁马,尸骨如山。烽火不尽,春风又生。
其实他们的祖先也许只是想看看草原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等到人困马疲,就会回到那水草丰茂的故乡。可是很多时候,离别就意味着永别。或是醉心于华夏文明的灿烂,逐鹿中原、流连江南,或是干脆马革裹尸,灰飞烟灭。
稚嫩的巴特尔和阿迪克尔无法想象,驼脚下沉默的沙土,封印着多少折戟沉枪、角声呜咽。千年的闪回,不过是壁画上剥落的残迹,终归要化成阿爸的红头巾和胯下奔驰的骆驼。
故事就这样徐徐展开。
草原积贫,营生艰涩,病痛苦疾,兄弟疏离。阿爷回忆着牛羊满野的时光,卖掉了所有的羊羔。不知是谁在土壑间悠悠地唱着:“请保佑漂泊的孩子们啊,找到回家的路。父亲般的草原啊,母亲般的河流啊。绿色的草原啊,已快消失。奔流的河水啊,早已干枯。” 阿爷骑着白马,伫立山头。暮风轻拂,马尾悠荡。货车载着羊群,在广袤的黄土地上渐远。
不能秉鞭作牧的草原人啊,就像失魂的躯体。阿爷的灵魂好像随着那些小羊走了,留下了嫌隙久存的小兄弟俩,久久等不到阿爸。
小阿迪克尔向哥哥苦苦哀求:“我们一起回家吧,到草原深处找阿爸和阿妈,阿妈想你了。你不回去,爷爷的灵魂就没办法回到草原,他的灵魂就找不回家了。”
巴特尔终于还是放走了阿爷的小白马,带上肉干和奶疙瘩,和阿迪克尔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悠扬的驼铃,梦不断阿爷枯瘦的面庞。干涸的水道,觅不回饮马泉的族人。驼儿缓缓地走,胡儿淡淡的忧。被黄沙吹得惺忪的双眸,映衬着巴特尔分明的眉宇。
阿迪克尔使劲回忆着来时的路。坍废的村落里,阿迪克尔找到了文明的痕迹,那是小胖家丢弃的指南针,静静地躺在毯下,等待迷途的旅人。
戈壁的夜色,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没了遮蔽,星空变得清澈,狼嚎变得凛冽。
“开春的时候,和阿爸路过这里,还有几户人家呢。”
阿迪克尔总能找到没有迷路的证据。烟火不生的人家,断水的井,枯驰的藤。穿过脚下的荒漠,忍住心中的荒凉,直到心的容量再也装不下那片荒凉。
他们迷路了。
巴特尔大口喝水,掩藏焦虑。阿迪克尔四处攀高,寻觅出路。
“阿爸教过,要顺着河流走呢。”
“爷爷说,要跟着骆驼走。”
跟着骆驼,就能找到河流。
入夜,阿迪克尔倚驼而眠。恍惚间,又看到了阿爷的白马,就像白天遇到的行僧幻影一样,轻飘飘地就走到了远方,变成阿爷模糊的轮廓。白昼,巴特尔偶遇岩洞。眼前的壁画,瑰丽绚烂。上写着,前汉中宗,既得金人,莫知名号,乃使博望侯张骞往西域大夏问名号时。再往后看,渐入佳境,倏忽惊鸽乱飞,戛然而止。
灵魂出鞘,会不会更容易走出这片戈壁?以梦为马,会不会更能找回心中的故乡?
“巴特尔,你看见我的骆驼了吗?”
兄弟俩追着自由的骆驼,找到了另一只已病重的骆驼。那里是骆驼的故乡,夏日塔拉,曾经的黄金牧场。霎时绿草重生,黄河复流,山川青郁,水光接天。
巴特尔要杀驼放血,阿迪克尔拒而不从。几番撕打,误会不满,愤懑怒火,倾泻而出,分道扬镳。
卧躺的病驼好像浴血沙场的战马,阿迪克尔泪眼嚎啕,骆驼只是呻吟嘶啼。回头再看,沙原一片,一切如故。
一个人的夜,巴特尔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心窝。
“也没那么疼嘛,他肯定没事的。”
“你别哭了,你的骆驼弟弟肯定不会有事的。”
心中有愧,心念怜悯,便能遇佛。喇嘛庙里,老喇嘛说:“我们要到城里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怎么就你一人?”
巴特尔呆望着,沉默不语。
“阿迪克尔说,他的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阿迪克尔夜半而至。
老喇嘛指着墙上的报父母恩重经变图。
“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养。”母亲是河流,父亲是草原,河流干涸,草原枯萎。修福,造经,烧香。就是报恩父母。
“我们一起祈福吧。”
老喇嘛把他的骆驼给了阿迪克尔。
“佛菩萨保佑你们找到回家的路。”
恐依门庭望,归来莫太迟。
茫茫山丘,默默看着自由的气球。汩汩流水,静静聆听兄弟俩嬉闹。
有水草的地方就是家的所在。多希望这就是旅程的终点。
遥远的另一端,族人们收起了羊鞭,扛起了铁铲,贪婪地吮吸地里最大和最后的丰饶。她不再滋养水草,哺育牛羊。
忙作的人群中,阿爸的红头巾格外醒目。策马的双手,笨拙黝黑。远眺的双眼,茫然无神。
五百里涉野登山,五更夜残月晓星,万种凄凉,千般寂寥,甚至草原的消失,都不如这般的父子团聚来得恐惧与绝望。
阿爸回忆起了阿爷。
阿爷说:“井里的水抽干了,海子也都干了,年轻人都走了。可惜了,想我年轻的时候,草原到处水草丰茂,牛羊成群。” 阿爸低头不语,不敢看着阿爷的眼睛。
阿爸头也不回径直走向那个被叫做家的地方,他不敢看着兄弟俩的眼睛。远处是烟囱高耸,厂房林立。而他已经分不清,淘金和放羊,哪个更像做贼。
阿迪克尔跟着阿爸,望着更远处斜阳照耀的山峦,又想起了那个残破的气球盒子。盒子上坐着阿妈和阿爸,穿着华丽的族服,抱着羊羔,乘着草原上的风,幸福地向他招起了手。
比我乘白鹤去了更好,依旧关注孩子、老人、地域文化、生命与环境的起始和终结。有伊朗儿童电影般的纯真朴实,两个小演员特别棒,李睿珺指导演员很厉害。 他说花了两个月时间训练孩子和骆驼,教他们说自己民族的语言,“裕固族曾有自己的国家,现在只剩一万四千人。”导演上个短片《礼物》也是这主题
一直以为是受害者和最后的坚守,到头来却发现成为了帮凶,而那种被动更是无奈。小朋友也是这么想的吧,但爸爸终究是爸爸,一起回家的脚步就轻快多了。之前上映时做过活动,看了一半,最近才补全。卡斯成了后来《白鹤》的“原班人马”(额,马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匹)。作为首部长片,这样没有什么野心的故事真的很适合,朴实而有特色,坚定明确地做自己想要的东西。叙事逻辑还有点不通顺的地方,不过也不是特别严重,汤龙小朋友很好地把握住了那种生存能力很强的憨憨特质,另一位稍微有一点欠火候(希望他看到不要伤心)。
另类的“公路片”,归家之路也是两兄弟和解之路,小孩子间的微妙感情,导演把握的相当好。喜欢戛然而止的结尾:归家之路上田园牧歌的想象最终撞上的是传统生活方式无法继续的现实,但终究他们是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许这就已足够。明显的缺点是音乐太煽情。记忆与social-ecological system。
放牧时如果迷路,一定要顺着河流走,有水的地方水草才会茂盛,而牧民的家就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当最后兄弟俩历经险阻终得回归故土的一刻,家早已被工业化的各类厂房悉数占盖,真是令人唏嘘,讽刺得又想哭又好笑。
阿迪克尔那个小朋友演得非常好。关于马的镜头都极其诗意,仿佛梦境。拍得清晰、果断。果断这一点尤其不容易。但这个主题本身有它自己无法避免的单调和干燥。
美学上挺喜欢,内容太硬了,和自然风凑一起显得拧巴;兄弟公路片的主线是惊喜,残垣断壁有鬼魅气息;想想还是打个四星,因为这片子应该去大银幕看
兄弟俩穿过沙堆追骆驼那场戏非常震撼,有一刹那遁入历史化空间的幻觉
家在哪里?家在梦里。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上映时,放的地方少,时间短,没赶上,当时本地影院经理朋友还到处借拷贝,准备放,好像也没实现。李睿珺越拍越好了,故事这么轻巧却容纳如此沉郁的命题,老人纷纷逝去故乡渐渐荒芜,身为边地少数民族,有几处挺感触。汤龙小朋友马兴春老爷子“白鹤”时的亲切感犹在,演得真好。
我有时候觉得豆瓣最好看的电影就是7.6-8.0之间的那些电影!这个太好看了!弟弟最后看到淘金的时候,机位!那个镜头赞爆了,整个电影除了教室和葬礼的镜头,没有超过五个人的镜头,但是到这人一下子多起来了然后那个机位的走向,太魔了!导演好牛逼!还记得费里尼的八部半么!还像现代启示录
#丝路电影节#
并不太好。有很多东西非常刻意,比如开头对于历史的介绍。落后的草原文明被现代性所侵蚀,是必然的,直到现在,这些艺术片导演仍然流露出一种对田园牧歌非常浅层次的不舍,这一点是电影很大的问题。它并不深刻。更何况故事本身如此闷。
比白鹤格局要大,从兄弟俩的荒漠之行折射出了一个民族的生存境地正在消亡,回忆里的绿草地以及墙上残存的壁画都是这个民族曾经兴盛的佐证,可惜结尾父亲跻身于淘金者的洪流已经说明了游牧民族的没落,导演能够关注到这个特殊的族群是件特别令人敬佩的事情,两位小演员尤其是弟弟表现得也很好。
驼铃声声,载着两兄弟关于家的向往;黄沙漫漫,根植着人与土地最原始的信仰。西北群山荒芜草原退化,以草地为父河流为母的人们面临生存困境。一路上干涸的枯井、白色的沙原、空荡的鬼城村落无一不在无声控诉;两兄弟从怨怼争执到和解,满是童趣。倘若剧情多些冲突不要像土地那么干瘪,选去申奥都靠谱。
好过导演前作。家乡的消失、水草的风化、河流的干涸与工厂的建成,通过兄弟俩的在路上全数展现。旅程搭载着梦想与焦虑,哀叹着游牧民族的消失和生态的破坏。壁画部分稍显笨拙,僧人指路与河水嬉闹算是一种救赎吧。伊朗老伙伴Peyman Yazda哀怨的民族音乐加分不少。
18块一张票,影厅里依然没多少人,毕竟这样一部文艺片很难讨好大众。影厅里始终很安静,一如影片舒缓流畅。简单的故事,很少的演员,格局却不小,导演在镜头语言上着实精雕细琢了一番。片子确实闷,可是又难以自持地被吸引。电影结束后,影厅响起了稀疏又笃定的掌声,我想这是对国内独立电影的致敬吧。
喜欢兄弟俩中间恍惚看到几个僧侣的镜头,一开始让人以为是幻觉,这个细节后来是喇嘛寺庙搬迁。
更成熟的作品。人一生只拍一部作品,李睿珺倒是有这么点意思。片子里面以孩子为视角,去表现一个大格局下的民族问题。水草丰茂的地方才是家,但是现实却不尽如此…
骆驼兄弟,草原民族的挽歌。何处是我家,中国儿童电影新方向(- -!)。看着导演的作品一部比一部好,这大概是最有力的推荐理由。不足之处还是中段冲突太弱,包括虽然知道小兄弟的情感羁绊,可是缘由略显不足。比较神的是父亲现身,戏水像《赞美聪慧》,结尾似《蒙古精神》
空灵的笛声、鼓点、驼铃,配乐绝赞。默默忍受和付出的弟弟,沟通很少却有关心的哥哥,骑着骆驼,踏上征程…孤独的白马,空旷的沙漠,路过的僧人,残垣断壁,遗弃的喇嘛庙,没落的石窟和褪去的壁画…依随丝绸之路踏过惆怅的历史,回到生机绿地,那曾经的黄金牧场夏日塔拉。“把灵魂带回草原,就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