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幸福的拉扎罗》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看的《星际迷航2》。
电影开头,一群土著出现了,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可以看出他们的文明还处于非常落后的阶段。
本以为这是远古时期,然而紧接着一架宇宙飞船浮出海面,土著们一脸茫然,随后又在地上画出宇宙飞船的样子,对着它顶礼膜拜,宛如看见神灵。
宇宙飞船的出现不仅刷新了这群土著的认知,同时也让观众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古代还是未来?
原来,是主角们驾驶宇宙飞船来到了M级行星尼比卢,科技与原始的碰撞直接颠覆了土著的三观,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历史。
这种“文明的碰撞”并非第一次在影视作品中出现,梅尔·吉布森执导的《启示》也有所涉猎,一个惊艳的结局直接将电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类似的故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句透露出他们的封闭和落后。
除了电影和文章之外,这种现象同样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个叫做“达里雅布依”的地方,被称为“最难到达的村落”。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上世纪50年代才被政府发现。因为环境、地理位置太过复杂,耗费了政府30年的时间去寻觅他们。
这里的村民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俨然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他们习俗原始,住林间木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以至于这里的民警34年没办过一起刑事案件,被新闻界称为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
《幸福的拉扎罗》中,拉扎罗所在的因诺拉塔也是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
村民每天农作、玩耍,过着原始而又朴实的生活。
原本你以为这是一部讲述几百年前的故事的电影,但随着汽车、手机的出现,你又渐渐开始对电影的年代背景产生疑问。
而阿方斯娜侯爵夫人就是类似“武陵人”的存在,只不过她就没有武陵人那么单纯了,她利用村民的无知和单纯,隐瞒了社会上所有的变革事件,让村民免费为她干活。
村民不但没有收入,反而经常负债累累,越工作反而越穷。
偶然之下,警察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解救了这群终日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村民。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城市,甚至都不敢迈过小溪,将自己囚禁在一口水井之中,沦为井底之蛙。
正如《天堂电影院》的台词: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侯爵夫人因非法奴役54名农民而被逮捕并没收了财产,村民也融入了现代城市的生活。
可是,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从前他们被侯爵夫人压迫,现在仍然被侯爵夫人当初的管家尼古拉压迫。
从前他们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现在仍然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从前他们虽然没有收入,但至少自给自足,衣食无忧;现在却因生活困难,走上了偷窃和欺诈的道路。
说好的侯爵夫人要对他们作出赔偿,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好的把他们转移到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群人蜗居在一个废弃的地方。
他们虽然来到了城市,但并没有比以前过得更好,反而想要回到村子,这样的结果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究竟是在因诺拉塔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外界一无所知更好(假如没有侯爵夫人奴役他们);还是进入城市,只有偷拐抢骗才能维持生计更好,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们的转变相当于从一个臭水沟来到了另一个臭水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我想起上周上映的《雪怪大冒险》,一群雪怪生活在喜马拉雅山顶,村长为了防止雪怪下山而遭到人类射杀,骗大家说山下是一片虚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一边是用谎言保护大家,另一边是告诉大家真相,但是大家可能因此受到伤害,该如何选择?
《幸福的拉扎罗》中,警察告诉村民佃农制度已经废除很多年,现在有合同,有条约,有工资,他虽然说了实话,让村民面对现实,但同时也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改变了村民原来的生活秩序。
当然,如果警察无所作为,村民可能仍然被蒙在鼓里,仍然是侯爵夫人的奴隶。
前有虎后有狼,好像两边都是绝路。
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对拉扎罗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
拉扎罗是一个圣人般的存在,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侯爵夫人压迫村民,村民还去压迫拉扎罗,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他干。和拉扎罗相比起来,村民就过得不是特别惨了。
在村子里,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干再多活也不抱怨,帮大家煮了咖啡结果被放了鸽子也不生气。
在城市里,大家都觉得他是多余的,想要把他赶走,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一直为吃饭发愁,他却发现路边的野菜可以吃。他总是那个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他是不幸的,因为他处处受到压迫和不公,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但同时他也是幸福的,因为知足者常乐。
但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容不下这么纯洁善良的人,好人不见得就会有好报。
侯爵夫人奴役村民结果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村民勤勤恳恳干活,没有收入不说还倒欠侯爵夫人钱。
拉扎罗更是任劳任怨,最后却遭到人们的毒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昨天被一则新闻刷屏了,成都某高校学生因忘带饭卡,就微信转账给食堂阿姨,事后转身就把阿姨举报了,最后阿姨被罚款2万元,而学生得到了2千元奖励。
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用饭卡之外的支付方式,但是你求别人帮忙,最后还告她,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吗?
这样的新闻还有很多,比如小伙扶老太太结果被讹诈,比如女生帮助迷路小孩回家结果被拐卖,比如小护士胡依萱扶孕妇结果被先奸后杀……
你善良,罪犯就会利用你的善良来实施恶行。偶尔冷漠,警觉,怀着一颗防人之心,才能保护自己。
但如果程度太过了,就会进入另一个极端,成为心机、狡猾,如侯爵夫人一般欺骗村民,谋取不义之财。
相对于拉扎罗的极端善良、侯爵夫人的极端坏蛋,村里的姑娘安托是一个折中的角色。
她知道演戏、博取同情心、偷梁换柱等一系列手段来骗钱,但她同时也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她决定以后行骗不带上拉扎罗,因为她不愿让拉扎罗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
当年在村子里人人都对拉扎罗指手画脚,只有安托愿意和他做朋友,还带他去看侯爵夫人家的餐具。
如今在城市里所有人嫌弃拉扎罗,觉得他是多余的,只有安托愿意收留她。
尽管特蕾莎(的家人)曾经压迫了村民,尽管唐克雷迪承诺请他们吃饭却毁约了,安托也仍然把昂贵的蛋糕送给他们。
安托是聪明的,成熟的,所以她不会像拉扎罗那样遭受太多的委屈,但她同样也没有像侯爵夫人那样利用村民的无知来欺骗他们。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我们可能做不到像拉扎罗那样单纯善良,正直无私,但我们可以对他们给予鼓励和支持,而不是把他们的没有心机当做是愚蠢无知,把他们的助人为乐当成是没有头脑,把他们的乐善好施当成是智商欠费。
我不知道善良是不是一定是对的,但我知道作恶一定是错的。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拉扎罗,但我们可以选择不成为侯爵夫人。
《幸福的拉扎罗》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剧本奖。意大利年轻的女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是本片的导演也是编剧。这仅仅是她的第三部长片,而她的三部长片均参加过戛纳电影节,上一部电影《奇迹》还获得了评审团大奖。可谓才华横溢! 《幸福的拉扎罗》讲了一个颇具魔幻色彩的寓言式故事。拉扎罗是男主人公的名字。他是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个子不高,却肌肉发达,总穿着一件米色的短袖,浅褐色条纹裤子。他是一群农民中的一员。而这几十个男女老少皆有的农民其实是被一名被称为侯爵夫人的烟草女大亨囚困在山中,与外界隔绝,用宗教给他们洗脑,他们根本不知道世界早已现代化,还以为依然是佃户制的旧时代。他们终日劳作,却永远欠主人的债,生活简陋而困乏。然而过着这样生活的他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痛苦,他们有朴实而动听的音乐,淳朴而直接的爱情,自然又简单的快乐,有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而拉扎罗是这些人中最能干的。从电影伊始,他就是被使唤的对象,抱老奶奶,抓鸡,替人看鸡舍,在田地里收割时,此起彼伏呼唤拉扎罗名字的声音,简直合成了一首动听的歌曲。似乎谁都可以 指挥拉扎罗。用伯爵夫人的话就是“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食物链”。但拉扎罗始终毫无怨言,欣然接受,尽心尽力。
有一天,侯爵夫人带着儿子坦克雷迪来到了这里,这位骄横、叛逆又孱弱的少爷,不满母亲的做法又无力反抗。一次偶然的机会,坦克雷迪和拉扎罗相识,并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和拉扎罗称兄道弟,只是不知那其中有多少真诚又有多少戏谑呢,坦克雷迪装模作样的赐予拉扎罗一个破烂的弹弓作为所谓他们骑士联盟的武器,有朝一日去反抗奴隶主的统治。单纯如拉扎罗,对少爷的玩笑没有一丝怀疑,他真诚的相信和接受坦克雷迪的友情,心中也定然充满欢喜和感激。拉扎罗为坦克雷迪冲咖啡、递香烟、偷食物,替懦弱的坦克雷迪割破自己的手指,流下鲜血,因为干活不能去寻找不见的少爷,淋了大雨而发高烧,最后,还是在寻找坦克雷迪的路上跌落高高的山崖,生死不明......
随着画外音的响起,影片从暖色的写实,转为冷色的魔幻讲述。画外音一个女声在诉说一个古老的关于狼和圣人的传说。画面内,一匹狼来到了昏迷的拉扎罗身边,但它并有吃掉他,因为“它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好人的味道”。狼走了,拉扎罗醒了。村子里空无一人,墙上爬满了蜘蛛网,枯草丛生 。原来,拉扎罗穿越到了几十年后,他又遇到了从前一起生活的人,甚至,他又奇迹般的遇到了坦克雷迪,依然放荡不羁的少爷,却中年发福,头发苍白,早已破产以至于身无分文。拉扎罗为了帮坦克雷迪,这个曾经与他结下友情的少爷,走进银行,想帮他要回一切,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银行为何物。被误认为要抢劫银行的拉扎罗被众人打到在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那匹狼再一次出现了.......
拉扎罗是至纯至善的存在,他有一双无比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如钻石一般,不掺一丝杂质,闪着动人的光芒。那淡绿色的眼眸,如湖水般深邃、宁静,仿佛可以淹没这世间所有的恶。他勤劳、善良、忠诚,从无牢骚和埋怨。拉扎罗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傻小子,他浑身充满了灵性与活力,他是自然的,质朴的。拉扎罗是一个好人。在未跌落山谷前,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而当他醒来后,拉扎罗具有了神性。他几十年不变的容颜,他一如既往纯净的双眼,他那颗永远充满温暖和爱的心。当那双眼睛认真的看着电视上的劲歌热舞,嘴角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微笑的时候,我的心似乎要融化了,眼泪不知何时已夺眶而出。当他和同乡被赶出教堂,不允许听圣歌,那圣歌竟离开教堂,随他而去。这世间的欺骗、冷漠、丑陋,这世间的恶,因为拉扎罗的存在而愈发明显。那么,拉扎罗到底是幸福的吗?他当然是幸福的,因为,那样一双纯粹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恶。当拉扎罗倒下,狼再一次出现,传说中的圣人最终被狼吃掉了吗?不得而知。拉扎罗死了吗?一切都不重要了。天使误入人间,那眼睛闪过的光依然耀眼,我们知道天使曾来过!
导演的访谈中说,她创作的初衷是想反映意大利的现实,从移民问题等获得灵感,是一部关于意识形态的电影。但我们并不太了解意大利的问题,我们总是从电影里关照自己的当下。在这个处处充满恶的人间,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幸福?这是我看完影片后久久思考的。而每当我想起那双澄澈的眼睛,一切似乎有了答案!我将长长久久的记住这双眼,作为对自己的警醒。饰演拉扎罗的演员阿德里亚诺.塔尔迪奥洛是第一次演戏,而当我写下这篇文章时。《幸福的拉扎罗》正在平遥国际影展上展映,他也来到了平遥。原本隔着半个地球的拉扎罗,如今就在二百 公里外,而我也刚从那里离开。我不禁感到世间的神奇和冥冥中的安排!(其实和我道到底有多大关系呢?但我宁愿这么想!)
与朋去纽约电影节看了意大利导演Alice Rohrwacher第三部剧情长片《幸福的拉扎罗》(Happy as Lazzaro)。惊人的洞察、思考与批判力,当代这样的欧洲电影并不多见。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名至实归。Rohrwacher生于1982年,曾在都灵大学学文学与哲学,后又学剧作。据映后问答,她获得资助,在纽约待了六周写出的剧本。她说当时远离亲朋与母国的经验也帮助她把握拉扎罗与周遭世界的疏离感。
影片为沉稳深邃的社会寓言,前半部分如中世纪庄园(想起奥米《木屐树》),拉扎罗是任劳任怨的农夫老好人,他与“少爷”及其他“奴隶”的互动构成丰富关系。以人们跨过一条河为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失地农民成为高度工业化与资本主义化都市的边缘贫民。在这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免费的,他们只能靠骗和偷来糊口。当然,八、九十年代以来,猖獗肆虐的跨国金融业打垮了传统家族产业,前者的原罪取代了后者的原罪(他们昔日风光只在表面,已跌落到近乎底层)。但银行成为运作严密的无情机器,多数人都只是零件与帮凶,包括那些看似文明的都市上中产人士,他们可以转眼从怯懦的利己主义者成为行凶的暴徒。此时,狼不再是人类的敌人,因为它可以识别一个“好人的气味”而不吃他,人的狼性阻碍他们辨识“好人”的能力。他们所做的是剥削或毁灭。
意大利电影中,宗教作为统治阶层的权力机构成为不同程度批判对象(如德西卡《偷自行车的人》及维斯康蒂部分电影中),此片中,前半部分的神父几乎是管家的愚民助手(与爱森斯坦《战舰波将金号》中神父社会角色类似),“烟草女皇”不让农奴孩子上学而每天给她们念教义要她们服从权威便是信上帝;后半部分教堂仪式也成为私人订制的特权,城市流民被修女驱赶出去。但另一方面,导演的思考仍在宗教精神内,包括帕索里尼《定理》中,及拉扎罗的圣徒隐喻。宗教音乐的超越性跟随贫民,如罗西里尼《德意志零年》中教堂管风琴音乐引得绝望的男孩Edmund驻足。
导演说,影片看似悲观,但也许有一个乐观的内核,一是人物重新回到乡村过没有剥削的生活的可能,二是我们在拉扎罗这个人物中看到、感受到的善良,或许就蕴藏改变的力量(这点或许有点太过乌托邦)。我问她的问题,是意大利电影中底层苦难的重复性及影片的当代指涉性(欧洲的难民与政治危机,贫富分化等等),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德西卡电影及维斯康蒂《大地在波动》)到六、七十年代到如今,电影不断呈现,而社会持续变坏。曾经影片中蕴含的变革的集体的力量,如今却已失去。这涉及到电影的社会角色,它能够做什么,表现、批判了又如何,余下些无力感。但有如此有力的电影,总比一片混沌与昏噩好太多……
看死君:近日,期待已久的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以及2018欧盟电影展,都纷纷亮出了今年的展映片单,整个影迷圈蠢蠢欲动。
而在这两份片单中,都有一部戛纳出炉的热门新片《幸福的拉扎罗》,来自意大利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荣获第71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奖。
有人说,这部电影“简直神作”。影片魔幻神秘的氛围,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而那位扮演拉扎罗的男主角就像悲伤的快乐王子,他那小鹿般纯净的眼神,看得让人心疼。
注:下文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作者| 宋虎牙;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时隔数月,有了金棕榈大奖加持的《小偷家族》依然为人津津乐道。而在影片中饰演奶奶的树木希林于9月15日逝世,让这部电影有了更永恒的意味。海边那句对口型的“谢谢你们”,更是让人泪目,注定将成为影史经典一幕。
然而,回首今年戛纳电影节出炉的电影,除了《小偷家族》以及刚刚上映的《江湖儿女》之外,还有不少质量上乘之作,都将成为后半年颁奖季热门。
犹记得戛纳那会儿,比起《燃烧》《冷战》这些大家已然对导演耳熟能详的作品,后来获得最佳编剧的《幸福的拉扎罗》似乎没有那么高人气。但其亮相后被各大媒体、评委及影评人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寄予厚望地成为了“夺冠热门”。要说起这部电影,那可确实是大有来头的。
影片的导演是来自意大利的阿莉切·罗尔瓦赫尔,是威尼斯影后阿尔巴·罗尔瓦赫尔的妹妹。这位才气逼人的80后女导演,早在2011年,就以电影处女作《圣体》在戛纳的导演双周单元崭露头角;三年之后,又凭借着第二部剧情长片《奇迹》赢得2014年戛纳评委会大奖。
回想入围本届戛纳主竞赛单元的21部电影中,仅有两部是由女性导演执导,其中之一正是罗尔瓦赫尔的《幸福的拉扎罗》。沿袭了导演作品在戛纳一贯的好口碑,这部影片同样收获了广泛好评,MTC评分中给出满分的媒体“The Film Stage”甚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能简单的将这部电影概括为「继承了帕索里尼电影的魅力」或是「马尔克斯作品中农村生活与魔幻现实主义的结合体」。作为一名电影人,罗尔瓦赫尔温暖的不可思议。
影片主人公拉扎罗从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旧时的封建领主侯爵夫人故意向村民们隐瞒了国家已经废除佃农阶级,实行正规劳动制度的现实。使村民们从老到少都心甘情愿的为其无偿劳动,日以继夜的操持怎么也干不完的农活,并缴纳无限的地租。
拥有一双无邪双眼的拉扎罗在这里是一个异类。
他的纯真与善良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相反,乐于助人的他成了全村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苦力,心安理得地把他当做更卑微的仆役使唤。他渴望着友谊与亲昵,可努力搭话与试图加入之后,换来的却是村民们的漠不关心。
请他代为看守鸡笼,却不信守承诺按时回来交接;随口答应喝他的咖啡,却在他端上来时不知所踪;他发烧了,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出床位给他好好休息。
也许村庄里的每一个人都困于残酷的命运中无暇顾及其他,诚如从城里来到乡下视察农活的侯爵夫人所言:“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则剥削更弱小的,这就是永远不可能被停止的食物链。”
与侯爵夫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儿子坦克雷迪,他对母亲视村民如猪狗,刻意隐瞒外界真相的行为心生不满。于是他找到拉扎罗,要求他和自己结盟,为了对抗母亲,自导自演了一场被村民们绑架的幼稚闹剧。
单纯的拉扎罗将心血来潮的坦克雷迪当做真正的朋友,接受了荒诞的骑士契约与礼物的他,对坦克雷迪“我们是兄弟”的戏言信以为真,处处珍惜与保护来之不易的友情。而骄纵任性的公子哥。却连没有拉扎罗陪伴的一天都忍受不住,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偷偷打电话让朋友叫来警察。
村庄里荒谬的封建制度终于被发现,真相大白,村民们急不可待地逃离家乡。仓促慌乱的迁徙中,被警用直升机吓到失足跌落悬崖的拉扎罗,又再一次被众人遗忘,连一向关心他的安东尼娅也失去了寻找拉扎罗的坚持。
影片到这里,前半部分的故事已经说完;而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迹改变了拉扎罗的命运,也开启了本片魔幻与现实结合的第二部分。深受意大利神话与现实并行的文化风潮影响,这也是罗尔瓦赫尔电影中历来比较擅长的手法。
“圣人倒下了,狼也终于现身了,慢慢地龇牙咧嘴向他靠近,正当准备要吃掉他的时候,狼闻到了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味道。这股味道阻止了它。一股好人的气味。”
悬崖下的拉扎罗,如安东尼娅故事中的圣人一般奇迹的醒来。回到村庄却发现所有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侯爵夫人荒废的豪宅被小偷们肆意搬空。在小偷的指引下,执意想要找到坦克雷迪,为了那一天缺席陪伴而道歉的拉扎罗,踏上了走向城市的道路。
他走啊走,从夏天走到了冬天,镜头也跟随着他的漫漫长路渐渐脱离了柔和活泼的乡村夏日,转而走进了灰暗阴沉的城市冬日。
神迹不仅使他毫发无伤地生还,也使他的生命凝固在了掉下山谷的那一刻。他日复一日地赶赴城市,殊不知早已穿越时空,并在机缘巧合下,终于与人到中年的安东尼娅和坦克雷迪再度重逢。
老友们惊讶于拉扎罗神邸一般不变的容貌,而拉扎罗也不太能明白,朋友们在岁月流逝与时代变迁中的改变。
前半生被欺骗为奴的安东尼娅,进入城市后的后半生,竟然宁愿即使以偷窃行骗为生,也不愿意再重拾熟稔的农业技能,光明正大的生活;曾经身为剥削阶级衣食无忧的坦克雷迪,被精明的银行家荡尽家财,连兑现承诺请安东尼娅一家吃饭的体面都无法维持。
他兴致勃勃地带坦克雷迪与安东尼娅见面,惊喜地收到坦克雷迪信誓旦旦的聚餐邀请,看见已经长大的皮波(安东尼娅的儿子)与斯蒂芬娜成为了亲密爱侣。
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最为亲近的几个人又带着陌生的面孔团聚在他的身边。恍惚间,这一刻的他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这一刻他以为,曾经也许感受过的快乐又回来了,他始终懵懂天真的眼睛,也终于在这一刻涌出喜悦的情绪。
而这短暂又须臾的幸福,又立刻被坦克雷迪的闭门不见击碎了。他听不懂坦克雷迪的妻子控诉银行收缴他们财富其中的复杂,也困惑于坦克雷迪夫妇强夺作为见面礼的小甜品当成晚餐的窘迫,甚至只想安静地听圣乐,也被修女无情地赶出了教堂。
他的生命,最终静止在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村庄里普普通通的一天,但山中方一日,地上已千年。当他以自己从未改变过的纯粹,来面对已经日益冰冷污秽的世界,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万分,却无法大声喊叫出来的孤独寂寥。
无法理解,无所适从,无奈失望,逼得他终于流下了眼泪。这个没有虫鸣的夜晚,只有从教堂追随他而来的圣乐陪伴着他。从始至终,从村庄到城市,原来他始终还是那个格格不入,不合时宜的人。
片名虽然叫《幸福的拉扎罗》,可看到这里,于观众们而言,看到的却是拉扎罗始终遭受着各种不公与不幸,完全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但于他自己而言,他对自己的经历毫无察觉,浑然不知看客们的悲悯与愤怒。也许只有到了流泪的这一刻,才觉醒到自己一贯认为可解决万事的真诚、善良与隐忍,也无法对抗这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的幸福才真正消失不见了。
诚如导演在采访中对“拉扎罗是否是一个开心的人物”的解答一样,“我不觉得这个电影里有个体的快乐,故事中的角色在追寻一种集体的快乐,但是这不可能实现的。”最为简单、毫无心机的拉扎罗,所感受的快乐尚且转瞬即逝,更何谈挣扎在城市边缘的农妇与落魄贵族了。
从封建制度下被解救出来的安东尼娅,与被银行查封所有家产的坦克雷迪,看似都受到了进步文明的公平对待。但仓皇进入城市的安东尼娅没有可用的技能维持生活,最后依然沦为犯点小罪才能苟且偷生的底层人民,比原来当农妇的时候好不了多少。而从坦克雷迪身上收回的特权实际上又被银行所掌握,剥削的主体从未消失。
社会发展能否令所有人都受益,一直是一个深刻的现实问题。一个国家之中,农村人口向城市迁徙的进程是否就是理所当然、一帆风顺?
总有一些人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永远收不回来,总有一些人的苦难生活在何时何地都不会结束。电影16mm的胶片中,城市是惨白萧瑟的,村庄的色彩却温暖恬淡,也许也从旁佐证了导演关于移民问题的立场。
影片的最后,带着骑士武器——一把弹弓的拉扎罗来到银行,询问经理是否可以把坦克雷迪的财产还给本人,却被误以为携带枪支意图抢劫,遭到愤怒民众的群殴。“好人的气味”使拉扎罗逃脱狼口,却没有逃过城市居民的践踏。
拉扎罗从未行过恶事,却因为一个误会遭受人们毒打,至死都不解无辜的眼神像是他一生纯真善良的写照,无声控诉着无端的恶意与暴力的谋杀。如同加缪《局外人》中力图孑然一身却最终被世俗审判砍掉脑袋的默尔索,这样堪称魔幻的荒诞现实里容不下坚守本心的过时之人。
生死一线间,拉扎罗与曾在悬崖底细嗅他的野狼四目相对。下一瞬,他停止了呼吸,而野狼匆匆奔跑在银行外的大街上。但愿这位圣人的灵魂已经进入了狼的身体,逃离这座没有容身之所的城市,回到自由的故乡。
作者| 宋虎牙;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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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耶路撒冷电影节的第一部观影。
《幸福的拉扎罗》是一幅乡村浮世绘,一部交织魔幻现实主义与现代寓言的电影。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下叶意大利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城里,拉扎罗与一大家子农民一起为被称为「烟草女王」的侯爵夫人工作。
侯爵夫人的年轻少爷偶然与拉扎罗相遇,两个原本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却意外地成为了朋友,纯真的拉扎罗带少爷去参观他的秘密基地,为他送吃送喝,少爷则以弹弓与他结拜。这份友谊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叛逆的少爷对整日束缚重重的贵族生活感到厌烦,便离家出走躲到山里,且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闹剧,却最终引来了警察,将农民们的平静生活彻底打破...
时过境迁,拉扎罗穿越时空去寻找几十年前丢失的挚友,发现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现代世界。
目力所及,《幸福的拉扎罗》可能是近几年最好的欧洲艺术电影之一。
它结合了古老传说和宗教元素的意大利魔幻现实主义,令人耳目一新,前半部分是美如油画的意大利乡村生活,后半部分则是导演对人类高速驶入不久的(后)现代世界的探寻。
两个看似分裂的部分通过颇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拉扎罗的命运巧妙地串联起来,在工整精巧的结构中更增强了影片的感染力。而整部影片包含的信息密度和精巧度,我认为可媲美甚至超越去年的金棕榈《广场》。
拉扎罗就像一个年轻的、无辜的大卫,象征着人类至高的美。拉扎罗式的快乐,是没有任何所求,没有欲念,没有攀比,没有对人生不公生活艰难的感叹,拉扎罗圣人般的品格(以及后面与他相关照的圣人和狼的传说故事),或许也是对所谓美好原初人性的一种近乎绝望的乡愁。
导演镜头里的乡村浮世绘,某种程度上就是五十年代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乡村版。不是人情淳朴的田园牧歌,而是暴露在大自然里的、回归原始本能的赤裸裸的人性。每个人都剥削不会反抗不会抱怨的拉扎罗,同时无知地竭力维护着吃人的、更高一级的剥削体制。
每场戏的象征意义都很足,每个细节都充满无穷回味的可能。
拉扎罗不忍吵醒半梦半醒的富家少爷,悄悄在他身旁放下食物,结果少爷一句「你挡住阳光了」,既有些刺痛观者的心,也为影片后半部分两人重逢时少爷的态度变化埋下伏笔。
适度的留白也很巧妙。
穷困潦倒的一家如约而至,到曾经的富家少爷府上,准备享受昨天他许诺的那顿午餐。结果开门的是曾经的千金小姐、他现在的太太,少爷全程未出镜,而由这位风光不再的小姐一语道出了他们的落魄经历。
「讨要点心」一幕其实很出乎我意料,但看完又觉得简直分量十足,两分钟的一场戏,就让两位落魄贵族截然不同的性格昭然若揭:少爷依然沉浸在虚无主义和自以为是的幻想中,小姐则早已面对苦涩的现实;也点出了Antonia过去当佣人服侍他们的经历在她身上残留的前现代性品格,这一面与如今在城市里强悍谋生的她奇妙地共存着。
而这部电影本身也是一个关于前现代和现代的高明寓言。
当镜头从乡村转入城市,这些过去因为无知被剥削的农奴们依旧没有任何谋生技能,却在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和强烈的求生欲里很快学会的高明的骗术和偷窃抢劫(集中体现在女主Antonia身上)。这一对比实在令人惊心。从这个意义上,影片既无情撕破了前现代的,田园牧歌式理想,也对现代主义世界扔出了深刻的诘问。
你很难不去思考:何为幸福?幸福有多少维度?现代性究竟给大众的mentality带来了怎样的冲击?我们又如何去应对?
从少爷家出来,Antonia一家推着唯一的财产——一辆破破烂烂的卡车回家,跟随着拉扎罗的教堂福音乐,则为这些挣扎的灵魂带来了一束暖光,也是影片后半部分几乎唯一的温暖的时刻。
接着便是导演将观众疑问推向极端的一个残酷的结尾,天真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拉扎罗再一次为了与少爷的友谊冒险,在银行里被一群文明人因为一个现代社会里的理由打得遍体鳞伤。
倒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依然纯洁而无辜,没有一丝一豪的怨恨。
这就是现代性世界对一个前现代性世界所做的事,它可以发生在大航海时代,可以发生在美洲,也可以发生在此刻——一个由电影建构的虚幻又真实的时空里。
看到结尾拉扎罗倒早血泊中,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我想,每个因为结尾掉泪的观众,都有自己的理由。
或许,电影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像一面棱镜,能够折射出许多不同的视角、观点与风景。
再说说导演。
意大利女导演爱丽丝·洛尔瓦彻(Alice Rohrwacher)算是戛纳的嫡系导演,也是扛起当代意大利电影的旗手之一。
她的处女作长片《圣体》,从13岁女孩的视角讲述一个与宗教有关的自我迷失与寻找的故事,早在2011年亮相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时便已得到了广泛关注。
2014年,第二部剧情长片《奇迹》获得主竞赛单元提名,并以黑马之姿夺得了评审团大奖,足见戛纳对她的肯定。
四年之后,爱丽丝·洛尔瓦彻带着《幸福的拉扎罗》强势回归戛纳主竞赛单元,再次证明了她作为欧洲影坛新一代作者导演的无限潜力。
作为第三部长片,《幸福的拉扎罗》也继承了爱丽丝一贯的风格脉络与创作母题:在继承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入神秘元素和魔幻主义,探索和表现现代化进程对于个体的影响。
在电影语言上,可以看出《幸福的拉扎罗》相比两部前作进步很大,已趋近纯熟的状态,我们没有理由不对爱丽丝寄予更多期待。
有趣的是,爱丽丝不仅才华横溢,颜值也毫不逊色。她的姐姐是意大利女演员阿尔巴·罗尔瓦凯尔,姐妹两都拥有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人像般的五官,不经意之间散发出古典美的气质。
作为一位女性电影人,她的登场更多了一份惊艳与分量。
导演爱丽丝·罗尔瓦赫尔的姐姐,意大利女演员阿尔巴·罗尔瓦凯尔,也是本片的主演之一,她曾凭借2014年的《饥饿的心》获得威尼斯影后
本片的摄影师海莲娜·勒瓦(Helene Louvart),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她是文德斯、瓦尔达等名导的御用摄影,担任摄影的电影作品不下百部。
她与导演爱丽丝长期合作,为《幸福的拉扎罗》贡献了高水准的影像语言。尤其是影片前半部分颇具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摄影,以及拉扎罗圣人传说的一组镜头,再加上16毫米胶片本身的纯净质感,将影片意图传达的美学推到极致。
要把拉扎罗这样一个有着圣人色彩、天使性格、不被尘世侵扰的角色演活,难度不可谓不大。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佩服制片和导演选角的功力,饰演拉扎罗的阿德里亚诺·塔尔迪奥洛(Adriano Tardiolo),眼神清澈,气质柔和天真,完全就是拉扎罗这个角色的现实版。
很多人看完感叹,他就像个小天使,简直难以相信是现在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男孩子。
阿德里亚诺并非职业演员,是在一所高中挖掘出来的,经过导演方漫长耐心的沟通,才最终同意参演,结果造就了这部观感上角色与演员融为一体的佳作。
近年来,有不少人开始唱衰当代意大利电影,但爱丽丝的横空出世与《幸福的拉扎罗》的惊艳亮相,则向我们证明了一种在帕索里尼、费里尼等前辈影响的基础上去开拓新的影像风格体系的可能。
虫鸣窸窣,艳阳高照,水波潋滟,这是意大利予人一贯的地理感知。提及这座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的亚平宁半岛,总叫人联想到以宗教神话为背景的长诗。去年的爆款作《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瓜达尼诺以古典而熨帖的镜头,精准复刻了原著中唯美的地中海风光。安德烈·艾席蒙笔下大段生机涌动的文字,辅以35mm胶片特有的怀旧颗粒感,浸渍出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仲夏图景。这种高度协调、统一的影像特性,除去取景地独有的物候环境外,自然还要归功于导演在影像调度上的丰沛经验和强大直觉力。
看完《幸福的拉扎罗》后,我的思绪再次没入一汪深潭,就像主人公迷失于时间的夹缝,观影过程中的心理震颤也渐渐停驻,失语,随那出逃的管风琴声一道,遁于低垂的夜幕中。然而这般迷幻的沉浸式体验,并非如前者那样以高浓度的亲密氛围将人包裹,而是从繁复交织的线索中剥离开来,导向另一种奇异而开阔的审视。如果说CMBYN寄托了完美如古希腊雕像的初恋情愫,那么拉扎罗从田园走向都会,从过去闯入未来的奇谲旅程,则更像是一个纵深的隐喻。时空的棱角在此处被大幅抹去,唯留下数声性灵而出人意料的呢喃。
影片在许多方面与导演洛瓦尔彻的前两部作品《圣体》、《奇迹》一脉相承:自然光的纯熟运用,点睛的超现实结尾,不过最出挑的当属她以意大利民间传说和童谣为配方,从中萃取出的绝妙灵感。
在主题揭示上,影片被有意拆分为两段,前半程以恬然如诗的画面,勾勒出桃花源般隐逸的乡野美景,与佃农制度还魂的暗线相映衬,多少给人以压抑的危机感。而在讲述圣人与饿狼故事的画外音落定后,叙述者意欲书写的内核才越发清晰:作为“好人”象征的拉扎罗跌落悬崖后在谷底苏醒,他是圣经中死而复生的拉撒路,是见证了时空错位、沧海桑田的旅人,亦是被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双双驱逐的美德之子,一个落魄而幸福的殉道者。
至此,对于原始环境下阶级秩序的渲染行将末尾,尽管电影的主线尚未明晰,更像是由部分零碎而互不关联的情节串接而成:因被烟草业奴役而日渐麻木的农人与庄园主的身份悬殊,和他们恍如蚍蜉撼树的命运。影片开头便借由一双私奔遇阻的年轻恋人,挑明了权力契约压倒性的剥削。侯爵夫人的形象在此处附上两重含义:利益生产的垄断者/思想行为的审查者。在其一手遮天之势对人的规训和钳制下,不论村民有限的反抗还是贵族公子策划的“绑架”闹剧,都像是驾着一叶孤舟迎击浪头,再怎么设法翻身,都无法撬动剧情出现重大的转向和推进。
而正如《奇迹》中的商业真人秀,将关涉现代化进程的矛盾适时引入,洛瓦尔彻在新作中同样安排了与「传统」相对立的警察角色,正是他们看似突兀的造访,打破了村庄常年来的停滞和死寂,将这一地处文明边缘、黑暗笼罩的角落拽入水泥森林。影片也在这时从纯粹的阶级寓言跳出,上升为一道扑朔迷离的幻景,为后半段连同场景、摄影、声效在内的一系列风格过渡埋下了伏笔。
需要指出的是,不少导演喜欢通过分段处理的方式,赋予影像更为丰富、递进的层次感。但当剧本缺少顺畅自洽的逻辑,用以榫合各部分的内在结构,便会使影片呈现明显的脱节与断裂。好在洛瓦尔彻总能以令人折服的技巧,将视点放置在一个个灵气溢出的人物身上,填补叙事起跳留下的空白。《圣体》和《奇迹》中的小女孩,都拥有无比纯真细腻、免于世俗糟粕的内心,回到本片中,这个关键的人物便是拉扎罗。
拉扎罗之于这个世界,犹如费里尼《大路》中历经坎坷,却仍善心未泯的杰索米娜,与前者不同的是,围绕他的身世和性格成长,导演并未做出太多交代。作为纯洁良善的化身,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缥缈到近乎不切实际的所指,包括人物的面庞和语调,都与画中走出的神明别无二致,正巧对应了那幅油画质感的海报。当友人们叽叽喳喳讨论着重返家园时,他坐在月光下默然垂泪,宛如一尊哭泣的圣母像。
那或许是因夜空中洒落的旋律而触动,或许是为好友坦克雷迪困厄的命运而哀怜,又或许是被世人冰冷的言行刺痛……答案无从考证,唯一可确信的是,在气候流转变幻的世间,承载记忆的感官终将钝化,而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也都成了铁轨旁蜷居的陌生人。
正如片中充满想象力的一幕:入夜村民们围在窗前,眺望远处忽明忽灭的微弱红光,猜想那是宫殿中燃起的火把。随着故事切换至第二幕,光源的真实意蕴才昭然于众:象征现代工业奇观的信号塔,及其影射的一连串外部变迁(文明进化,社会重构,封建阶级消亡),与这些动态特征对照鲜明的,是人性深处荡涤不掉的原罪,和拉扎罗始终皎洁清亮的双眸。
在这种乡土环境孕育的至善反衬下,村民们集体涌入的城市,就像一座聚集了破产与偷抢诈骗、令人窒息的监牢。面对全球资本巨鳄土崩瓦解、难民流落欧洲各地的现状,导演并未将意识形态的口号正面打出,而是借由呼吸式的胶片影像,让观众随拉扎罗的脚步一道,穿梭于冲突不断的混乱国度,间接融入对现实议题的针砭和探讨。
如此诗意又异常鲜活的手法,足可见其在承接前人衣钵的基础上,对于自身作者风格大胆成熟的探索,和女性特有的轻柔、感性视角碰撞后,瞬时迸发出一种简约而不轻薄,饱满而不空洞的生命力。也难怪在戛纳电影节高度政治化、命题创作沉闷的今天,这样一则富于普适意味的警世神谕,能打破地域和文化的限制,让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影片结尾,拉扎罗在银行里被暴民围殴,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的身影幻化成狼,伴随那支神圣的管风琴曲钻入车流,逆向奔跑在马路上,仿若浊世间一抹残存的温度,寄寓了人们对光明存续的幻想。笔者私以为,相比于构建这样一个俨如天方夜谭的神迹,创作者真正的意图,在于激发幕布外的人去自觉思考,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值得拉扎罗这样的坚守付出吗?换言之,在争斗和分裂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世界,真能为笨拙如斯的良善提供栖身之所吗?
我无法回应这个尖锐的问题,只能引用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的几句诗,留作对在世所有纯洁生灵最美好、虔敬的祝愿:
“我爱回忆那些毫无遮掩的岁月
圣洁的青春/神色单纯
面容甜蜜/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流水无瑕”
好想掉进这故事里,步骤慢点,气氛神秘。(贾科长,想拍社会大变化又想魔幻现实,跟年轻人学一下不好嘛,非要自己致敬自己,尴不尴尬)
制度和时间改变不了穷人,也改变不了拉扎罗,他出现过,他又出现了。
惊喜的看片感受,剧作神奇,可细思的地方不少;现实与奇幻,社会及宗教诗意地结合在一起。好看,又耐得住琢磨。意大利女导演的第三部作品,才华横溢。
魔幻,神谕,狼的意象,阶级的消亡,圣经故事。导演太有才华了,真的很难拍。男主角像雕塑般的脸庞,又清秀又圣洁。
洛尔瓦彻的作者性与叶芝早期的诗歌相通,是一种会呼吸的沉浸式影像风格,带着某种神秘主义和象征主义的东西,比如意象簇的构建和抒情。这种诗意让我看完后思绪浸染其中,再无心思走出影院奔向下一场电影。
圣人没有死于粉身碎骨,却死于现代生活。
在断桥下不敢渡河,我却能徒步通往文明。在鸡窝边提防猛兽,我却能狼嚎与之共鸣。佃农制的收割机旁,我是穿着破布的农民;现代化的挖掘机边,我是容颜不老的圣人。悬崖边坠落未被饿狼蚀骨,银行里落井却被众人投石。闯进教堂想听圣音,却被轰走。人与神的时间,人与兽的语言,人与人的悲欢,终不相通。
如果你一觉醒来,从农业文明穿越到现代文明,你也会像拉扎罗一样,发现人类并无长进,生活方式变了,然而内核并没有改变,一切都建立在欺骗和剥削之上。片中伯爵夫人的话,令人很感触:“人类就像动物,我剥削他们,他们剥削更弱小的。”现实情况便是如此,有权势的人欺压没有权势的,没有权势的便欺压更弱小的。虐待孩子和动物的人,莫不如是。
琴键按下去没有声音我眼泪就流下来了;电影看完半个小时了,我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哭
四星半,主竞赛看到现在的最惊喜,希望三大奖可以取其一,无论是形式、影像、主题、表演、演员选择,各方面都非常出彩。16mm拍出的复古感,乡下的自然风光,自带灵气的男主,城市与农村的对比,以及不经意的超现实部分。都让这部影片非常难得,一种自然主义风格,安静、舒服。
阿巴斯式的大远景勾勒出不知魏晋的桃花源,光感通透如油画,人物在茫茫天地间的移动,暗指自然环境变迁下人类活动的微渺不足道。时空转场甚妙,沧海桑田之巨变藉由画外音故事的讲述达成,并成为主题寓言巧妙点睛,与邦哥《恋爱症候群》异曲同工,都极富技巧。踏进城市洪流,如赫尔佐格式落入凡间的无辜纯良天使,阶级颠覆并未泯灭世间凶残,人类自捆自缚的毁灭之路势在必行,圣心虽用心良苦然功败垂成,教堂内消失的音乐伴随少年哭泣一幕绝美,他曾这样爱过你们,他曾幸福过。大银幕二刷,升级五星,结尾一滴泪仿佛落到心里。以肉身渡众生,误入险恶风尘,人类开蒙之前的神。前半段徜徉在埃曼诺·奥尔米《木屐树》与维斯康蒂《豹》的油画感中;声效极棒---田野里声声的呼唤如耳语,风声渐盛的层次,雨点打在屋顶上的错落感,让人沉醉。
一则关于善良的神格寓言。虽然结尾有走火入魔之嫌,但剧本太太太厉害了,打破时间和空间屏障,讲了阶级、贫富、人性各种问题。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有拉扎罗没有变,他的眼神依然清亮,他依然默默的任劳任怨。而我们——我们活在圣人已死的世界…
Lazzaro没有正恶立场,也无好坏判断,始终在单向地吸收概念。唯独Antonia察觉到了他这种易受影响的被动性,在行骗过后谎称是魔法,并不再拉他参与。却依然无法避免他在全新的社会形态中,笨拙地运用新学概念与旧有经验,从而导向那个悲剧结局。这些村民,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在面对更高阶级(哪怕是没落的Luna家族)的时候,始终只能“在门外”。
伊始,我以为是乡村爱情版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期间,我又以为是北方一片苍茫版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最后,才恍然大悟,是意式太阳照常升起版的《柏林苍穹下》。
恶还有隐蔽性,但善良是醒目的,它像月光一样皎洁。人们信奉神、敬慕神、召唤神,却也误解神、驱赶神、叱骂神。在这样的人间,善良无法栖身,神无处降临。其实,什么是神呢?神就是:一个好人。
奴隶时代的穷人和新时代的穷人,穷法都是一样的,更可怕的是,文明没有前进反而退回到了蛮荒时代,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包括神秘的拉扎罗。
拉扎罗无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银幕形象之一,他对世间一切都不清楚不明白,但却从不困惑不迷惘。他的淳朴成为他蠢笨的罪证,却又如镜子一般照出旁人的丑恶。被奴役的状态不会因时间地点而改变,只不过奴役者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但导演无意控诉,她只是温和的注视着这个世界,正如拉扎罗一样,除了自省,便是喟叹。
哎,怎么感觉是个如同网红店的电影,装修得很高级,但是不好吃,时尚人士纷纷来打卡、自拍、发朋友圈,热泪盈眶地表示喜欢。
继承了意大利电影的魔力,谱写出如此清新脱俗的诗意影像,放在这届戛纳主竞赛里面太耀眼,令人沉醉。教堂颂歌那段犹如神来之笔。
愚蠢的人类认不得神的样子,只在自己需要时急迫地呼唤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