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关于更换库尔默夫服役的特种汽车的维修报告
“柏林,1942年6月5号。关于更换库尔默夫服役的特种汽车的维修报告:自1941年12月以来,有97000件货物被处理过,目前这三辆还在服役的汽车并无重大故障。但以目前的观察来看,以下的技术改造是必须的。
首先是货车的正常装载,通常是每平方英尺9到10件,索纳的车型非常宽敞,如果最大化利用会不太合适,并不是因为超载,而是因为满载讲影响汽车的稳定性。所以减小装载空间便十分必要。必须减少1英尺,而不是按照目前的解决办法去减少装载数量,那会延长工作时间,在无用的空间浪费更过一氧化碳。在另一方面,如果装载空间减少了,而且货仓包裹结实,操作时间就能明显缩短。在一次讨论中制造商告诉我们,减少汽车后部的尺寸,会让汽车失去平衡。他们说前轴会过载。但实际上平衡是自动恢复的,因为在国外的操作中,汽车显示出一种自然的冲向后门的趋势。实地的操作显示,基本上汽车都倒在那。所以前轴并不会过载。
其次,灯光应受到格外保护。灯泡应保护在铁网罩里,以免受到破坏。如果灯泡没有用处,完全可以取消掉,但根据观察,当货仓门关着的时候,货物总是相互挤压,向门边靠拢。当黑暗降临,货物会更严重地冲挤在门边,令开门变得困难。当然,考虑到黑暗的警示作用,门关着的时候,声响总是不断,开着灯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三,为了便于清洁车辆,车厢地板中间必须有个密封的排污管道。排污口盖子的直径在8到12英寸间,需配置斜阀,便于液体排干。实际的清洁中,排污管可以用来排走大块的泥土。
上述的技术调整,只需在现役的车辆中来维修时实施便可。关于向索尔(Saurer)订购的十辆新车,必须根据必要的经验和使用要求改进和变化。呈交中央保安局二处D科科长审议
----党卫军一级突击大队队长,瓦尔特.劳夫
----签署:同意”
这样一份简单严谨的货车改造报告,实则是指对于芬兰集中营用于屠杀犹太人的毒车卡车的改造。
2 ) 也浅谈《浩劫》
今年年中我的生日和大学毕业典礼时间刚好只隔一天。在这充满意义的两天里我决定在观影上挑战自己,于是就选了放在电脑里迟迟未看的《浩劫》。看完后自然心潮澎湃,并以此为契机找来相关文章和书籍,现在正读到前电影手册主编傅东编的《Cinema & the Shoah》。此书的出发点是一个问题:当遇上“灭绝犹太人的浩劫”这个在影像里不存在、但同时又代表人类史上最惨无人道的事件时,电影——以表现作为特点——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灭绝犹太人的浩劫”又怎样不存在于影像呢?很多人都相信,通过看影像资料,他们看到已经看到了犹太人是怎么被纳粹处死的。但这只是错觉。事实上至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找到一张拍到犹太人在毒气室或毒气车里被熏死的照片;最接近的只有两类照片:一类是人们在进入前被命令脱光衣服;另一类就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要“归功于”纳粹想极力掩盖“大规模集体处死犹太人”这一行为。所以死亡本身,仍是一片空白(这也给大屠杀否认者钻了空子)。历年来,各种影像资料加深了这种错觉,雷乃的《夜与雾》便是一例。片子里对“毒气室杀人”展现得比较隐晦,通过并不遵循资料来源的图片排列达到暗示。但后世人对于影像的利用可谓更加不遗余力,手法上更加暴露,以致图片和影片出处往往是不正确的。雷乃似乎认识到《夜与雾》的局限和不足,于是在其后的《广岛之恋》的开头在关于原子弹杀人这方面有如下对话:
A:“我看到了残骸,看到了博物馆…”
B:“不,你什么都没看到。”
这也是《浩劫》的高明之处——拒绝运用任何历史影像和资料,镜头直面所有直接或间接接触到毒气室的人:幸存者,前纳粹分子,住在集中营旁的居民等。这些人,才是最直接最活生生的证明。而口述,则成为对抗影像证据不足的最有力方法。影片里有一段是导演采访那位曾经为准备进毒气室的人剪发的理发师(有意思的是,这段是导演安排的:他让理发师一边帮人理发一边说)。说到难受时,理发师表示说不下去了,导演这时说:“你一定要说下去!”多说一句:此片足以挑战那些坚持认为“看到的比听到的更有力”的人了。关于声音和口述,可以再去参考那些研究电影声音的书籍已达到更全面的认识;本雅明的经典文章《讲故事的人》也可以作为延伸阅读。国内方面,王兵(《和凤鸣》)和贾樟柯(《二十四城记》)也有意识地作过这种声音的探索。
与此同时,导演赋予了声音一种特殊的韵律。通常在剪辑B-roll(所有非采访的影像)时,剪辑师会把采访的声音剪开一小段一小段,按照他认为有效的节奏加上去(比如加长一句话和下一句话的间隙达到延长停顿的时间)。《浩劫》里也有大量这样的段落,但这些B-roll感觉已经比通常意义上的要长很多,而且说话的停顿也比一般的要长,给人一种低声吟诗或者念独白之感,而每一次长时间的沉默(停顿)都有效地为前面的话语添加分量。
毫不夸张地说,《浩劫》是最接近“处死犹太人的计划”的电影了,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时长。至今为止,“毒气室处死”在电影里可以说仍是一个禁区;很少电影会有勇气直面和表现这一场面。就连《辛德勒的名单》也巧妙地打了个擦边球:犹太女人们被送到奥斯维辛,脱去衣服并被剪光头发,然后被关到一黑屋里;纳粹告诉她们“这是为了洗澡”。观众都知道当年纳粹就是这种借口把犹太人送进毒气室的,以防止骚乱。但电影里突然水声一响,原来纳粹真的是帮他们洗澡。
关于《浩劫》可以说的实在太多了,学校图书馆里的相关著作就一大堆。恰逢国内电影节有放此片,并引起不少关注。希望看到的人对此片会有更多的思考。此拙文仅作抛砖引玉了,能得到小小的回复就算成功。
3 ) 浩劫 Shoah, 1985
以时长论,本片是我有史以来看过的最闷长的电影。九个半小时,连看四天,从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到闷热肮脏的宿舍,到正在上课的教室,最后到鼾声不断的家里。地点在变,坐姿在变,心情在变,但从没想过要放弃看完全片。在此之前,纳粹屠杀犹太人,这个简单的事实被固定在头脑中丝毫不得动弹。痛苦、残暴、扭曲、寒冷……所有感觉都变成了冰冷的词句,死死印在书上,深深刻入脑海,以至于再也无法遗忘。然而,这种记忆就像一个似乎永远也不思填满的大洞,与那呐喊和热泪之间实存天壤之别。这种空洞的记忆中没有奥斯维辛的列车时刻表,没有除衣间墙上的标语,没有特雷布林卡的斜坡和边界,更没有千千万万曾经存在却一度消亡了的人们和他们组成的民族。这种记忆拒绝了解、拒绝同情,最终也拒绝了人性。但,那些地方真实存在,那些经过确凿无疑,那些事情真的曾经发生。坚定不移的眼神和语气锻成一条巨大的铁链,将人们紧紧拴住,押往现场。当那些镜头掠过荒芜、积雪和断壁残垣,你便无法拒斥内心深处袭来的剧痛和头脑当中潜藏的想象。这便是这部纪录片、也无疑是真相在烟熏火燎的历史中的痛苦挣扎。
据说,耶稣死后不久,犹太人因宗教问题起义反对罗马人,未料耶路撒冷反被罗马大军攻破,圣殿被拆,犹太人始为弃民。时过境迁,庞大的罗马帝国早被铁蹄践踏地无影无踪,耶稣代传的基督教却已经成为现今世界上第一大宗教。然而耶稣为犹大害死,犹大亦为犹太人,他们因此又得承担这祖上的孽根,让万人唾骂。
无论何时何地,犹太人始终就是弃民。他们与政治和宗教格格不入,在现世和来世唯独剩下耻辱。“耶稣在报复!”当时被关入教堂的犹太学者如是说。
他们注定就是荒野亡魂。飘到哪里,就成为什么。这种近乎是与生俱来的特点,使犹太人时刻受到被异族同化的威胁。也许有一天,这个曾经叫做“犹太”的种族就会完全消失在地球上:每个人都可以被称作有犹太人血统;抑或每个人都没有。犹太人在美国、犹太人在德国、犹太人在波兰、犹太人在中国……民族国家的形成无疑让这个古老的民族和它散落世界各地的组成者倍感失落。当我们发现影片语言列表里出现的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波兰语、意第绪语种种语言全部出自犹太人之口,我们大概也就明白犹太人之于他们自己、之于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讽刺的是,直到希伯来语从坟墓里爬出来之前,犹太人甚至没法用自己的方式说出“失落”二字;更讽刺的是,语言的缺位恐怕还是他们最能尝试着接受的东西了。
犹太人唯独不缺钱。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儿,可实际上却是致命的,而且致命就致命在“唯独”之上。因为,正如金钱买不到爱情,金钱也买不到权力、地位,丝毫不能减轻敌视、偏见;归根结底,没有权力的保障,得不到周围人的尊重,他们的财富只会带来嫉妒,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失去财富,和性命。正如托克维尔评论的法国大革命时所说,人民比以前更仇视贵族的原因并非他们的剥削和压迫更厉,而是因为他们虽然失去了政治权力却并未失去财富。然而财富错在哪里?错在勤劳、积累,还是精明强干?没人知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有人讽刺说,是犹太人和骑自行车者引发了战争。
“为什么是骑自行车者?”有人问道。
“为什么是犹太人?”讽刺者答。
这当然是个笑话了。在那“永恒的反犹主义”达到顶峰的岁月里,犹太人身着华服,手佩金链,口含金牙,手挽美妇,应德国最高当局的指示从欧洲各地搭火车前往特雷布林卡和奥斯威辛等几个集中营。人们听说,那里建起了巨大的工厂,里面有成千上万的职位等着他们填满。然而到达之后,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他们必须在党卫军的包围和监视下脱掉衣服,按性别排成两列,接着,走向一个房间。列车启动前行,衣服堆成小山,珠宝首饰散落一地;穿戴它们的人,就像在原地蒸发了一样,消失在全世界的视野当中。随后,可能是一缕青烟,也可能是几股恶臭,他们就彻底不存在了。继他们幽灵般的生之后,他们又得到了魔术般的死。没有一个人逃得出这些人肉熔炉,没有半点风声从集中营走露,没有一个犹太人知道他们在一步步迈向死亡。
甚至连德国人自己都被蒙在鼓里。“最终方案”,即犹太人灭绝计划,只在纳粹元首办公室和集中营毒气室两端如火如荼地进行,而整个铁道上运营的只有班次、运费和人数,也就是数字、数字和数字。犹太人留下的衣服、行李和首饰最终支付了他们前往集中营的全部费用;也就是说,他们为了自己并不体面的死亡倾家荡产。
如果说这条死亡之路完全不为人所知,那也未免牵强了。不过人们却似乎并没有帮助犹太人的意愿,因为犹太人居住在城市的黄金地段,掌握着高超的手工技术,积累着不可计数的黄金和财富。驱赶犹太人对大多数城市的大多数人而言可谓有百利,唯一一害也就是失去了让男人疯狂不已的犹太女人……
统治者缺乏理性、执行者不知真相、旁观者吝于同情,浩劫就像是一列完全刹不住闸的车,只能向目的地飞奔而去。影片用了九个半小时的时间,不是在叙述二战的惨痛教训,不是历数反犹的残暴荒诞,更不是歌颂犹太人悲壮的反抗始末,而是在揭露无可挽回、冷漠自利的人性。这恐怕不是一战以来的欧洲人,而是自诞生以来全人类的通病,是人之为人永远无法解释和弥补的劣性。
"Shoah"是希伯来语词,意为“浩劫”。影片以希伯来语命名,恐怕还是与其诞生有着直接联系的。事实上,这样一部工程浩大的纪录片本不在朗茨曼的计划范围之内。只不过,当时的以色列外交部部长、同时也是朗茨曼的好友邀他“从犹太人的角度”制作一部关于大屠杀的电影,一部并非“关于浩劫,而是浩劫本身”的电影(a film that is not "about the Shoah, but a film that is the Shoah.")。朗茨曼沿用了这个希伯来词,用了十年的时间进行采访和拍摄,其中艰难险阻无数;寻找证人自不待言,有时更是要冒上生命危险。一次,朗茨曼和助手采访一名纳粹军官,由于当时军官严令不允许录像,朗茨曼决定运用针孔摄像机,将微型麦克风藏于领带后侧进行秘密拍摄和录音,并把得到的图像和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停在室外的移动信号接收车里。开始一切顺利;军官甚至开始自豪地讲述那些尽管原始但却运作良好的死亡生产线("a definitely primitive but well-functioning assembly line of death")并高唱当时的营歌,但不久军官便发现了这个采访中的小秘密。朗茨曼及其助手旋即被军官的儿子和另外三人血殴,差点丢掉性命。住院一个月后,他们又被起诉非法使用德国无线电,几乎入狱。
好在他并未因此而放弃,而是遵从了召唤,一步一步进行下去。算上五年剪辑,朗茨曼用了整整十五年完成了这部惊世之作,磨出了一面人类永远可以照出自己面相的宝鉴。最终的成品当中,朗茨曼未用一秒历史影像(archival footage),通篇只用第一人称证词,勾勒出集中营外部、焚化炉和毒气室中鲜为人知的历史真相,把历史的真空部分完整地填补回来。作为一部纪录片,它最终实现了那个愿望:Shoah becomes the shoah itself.
4 ) 《浩劫》看片笔记:
《浩劫》看片笔记:
《浩劫》拍摄历时11年,制作6年(1985年成片),长达九个半小时的纪录片,周浩导演推荐,让我们学习口述历史如何剪辑成优秀纪录片。影片关于纳粹灭绝波兰犹太人,探究曾作为无法言说的残酷之地的当代冷漠风景,令人想起阿伦·雷乃的《夜与雾》。郎兹曼访问一些见证者、犹太幸存者以及前纳粹分子,表现他称为“踪迹的踪迹”的东西。
一、
20世纪60年代初,由埃德加·莫兰和让·鲁什首先提出了“真实电影”的概念。“在真实电影中,摄制者采用访问甚至挑动的方法促使潜藏的真实逐一表露,因此,电影制作者不再是躲在摄影机后面的局外人,而是积极参与被拍摄者的生活,促使被拍摄者在摄影机面前说出和做出他们不太轻易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郎兹曼处于克斯里·马克和埃德加·莫兰的挑衅式传统中,自始自终表现了他的存在,他不断地引导、刺激甚至挑衅他的受访者,比如在理发店采访曾为纳粹党剪犹太女性头发的发型师时,发型师一再说,我不想再说了。郎兹曼却一直不依不饶,你必须说出来。通过“地域、嗓音和面孔”,将历史记忆重现。
二、
火车
空镜
三、
带着严峻的批判眼光去回顾清理二战期间欧洲的犹太人灭绝,
四、
导演克洛滋·郎兹曼说:“《浩劫》这部影片有关死亡的绝对性,而与幸存者无关,活下去是另一个故事。”
五、
“每天的情况都叫人不安” 78:40
六、
全景,两个人唱着歌,划着一艘小船在小河中前进,两岸是绿色的植被,如此静谧的画面
采访录音:“令人恐惧的可怕的叫声。”
“四十万犹太人被杀。可怕,可怕,可怕啊。” 80:50
整个镜头有两分钟余十秒
切换成中景,唱歌的中年男子
七、
在看《浩劫》时是与《杀戮演绎》对照着看,《浩劫》在犯下杀人罪行的纳粹党已被推翻,《杀戮演绎》中主角Anwar Congo和他的朋友们如今是印尼最大准军事组织Pemuda Pancasila的元老人物,《浩劫》拍摄的是受迫害的一方,《杀戮演绎》则是充当“刽子手”的一方。
八、
阿仑·雷乃的《夜与雾》
九、
纳粹集中营的最佳调查片
十、
旁白米歇尔·布凯
31分钟
十一、
斯皮尔伯格《辛德勒名单》
詹姆斯·伍德:“邪恶应该被见证和痛斥,而邪恶本身终究是没有意义的。”
5 ) 《浩劫》断片
“皈依的人可以在心里偷偷保留信仰,被驱逐的人可以再回来,但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没有哪一个文件里提到‘杀死犹太人’,只有‘最终解决方案’。这个名称意味着,从现在起将要发生一些不能直接去表达的事情。”
——朗兹曼找到的是什么?是一个黑洞。当“最终解决”这个名词被写在纸上的时刻,实存的空间和精神的历史领域同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崩溃,这崩溃将所有周围所涉及到的东西都卷了进去。而任何我们今天所能看到和所能采集到的,都不过是这个黑洞边缘的残片。朗兹曼的影像同样如此,他只能为我们表明这个区域,却无法涉及其本质,更不能到达其核心。
我甚至怀疑那核心不是邪恶。邪恶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毁灭,而是毁灭所能达到的效果。或者也有无因之恶,但那不需要如此之久的持续毁灭来发泄。在残忍或丑恶的暴风眼里,同样有一种空白。这空白是人类还不能认识到的。
——铁路和河流穿越集中营。前者运送来受害者,后者运出他们的骨灰。
这是一场自然和人工两个世界被联系在一起的共谋。森林和荒原成为集中营的掩护和场地,而指导其中运作原则的,是工业文明的产能原理。在此之前,我们对纳粹文明——如果这也可以被称为一种文明的话——理解得实在太肤浅了。这个以毁灭为目的的文明,可能创造了许多前无古人的方式,包括这种资源利用的设计。他们也许是古典和现代观念的最佳结合体。
当某一受访者提到“某某公司承建了特里布林卡集中营”时,那语气和谈论一桩房地产生意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对于那些承建了集中营工程的建筑公司,那些研制开发了毒气汽车的汽车公司而言,这确实只是一桩生意而已。在商业的领域里,一旦订单模式开动,很难想象还能给良知和伦理留下什么空间。因此,指望商业文化引领人类的道德水准,是绝对靠不住的。
而且,追问他们知情与否是不现实的。须知订单是一个语境中的概念,写在这个概念体系里的内容,只是一件产品而已。其他角色和性质与此语境无关。军火商的存在就证明这一点。设计核弹头和设计毒气室的性质并没有本质不同。
——接受采访的犹太人和党卫军,前者的脸清晰,后者的模糊。清晰当然是一种坦然,受难者的话语权有着不可侵犯的绝对性。然而这绝对是苦难之后的残相。大部分受访者脸上都有警觉和麻木的表情。他们在避免回忆最痛苦的时刻,避免重温最可怕的内心体验。他们在极力寻找当时当地曾经失去的感受,因为过度的惊恐和各种极端刺激,人已经无法再体验什么和感知什么。这些回顾从而只能做为陈述事实,而他们的这种表现,本身就暗示着事实的恐怖程度。
因为同样的原因,党卫军们,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我相信在当时当地,他们也都失去了感受的能力。以至于事后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事实判了他们的罪,他们确实是残忍的施暴者,而且不容狡辩。可他们对自己的行径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化的记忆。令人作呕的环境、周围垂死的人和腐烂的尸体,残存的人类良知的压力,对他们同样是一次非人性的改造和刺激。他们至今还要为那一切背负罪责,这是应当的。但从被空白侵入的角度而言,他们和他们的受害者并无不同。这场浩劫同时掠走了双方当事人的生命,无论从感官还是理性,他们都被摧毁了。那些罪人的面孔,同样成为了劫后的残余。
相比之下,那个纳粹铁路局局长的状态比较正常:他可以开脱,事实也给予他开脱的可能,他不在现场。他只是“耶路撒冷的艾克曼”那样的外围角色。波兰前国家情报员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他可以哭泣,为他所看到的凄惨景象,或者被撼动的良知无法忍受的痛苦。因为他们不在那个灾难的中心,所以他们保持了较为完整的人性,可以运用理智摆脱嫌疑,也可以用感情去感觉。他们只是被浩劫所影响的人。冲击波把他们撞倒了,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印记。但他们还有能力去排斥那些记忆,不让他们在生活中占主导地位。这是他们的幸运,但是访问者的不幸:面对这样的人,想要挖掘出真相是很难的。他们还可以抵御真相。
——最真实的人反而是那些集中营周边的人。他们的地位最复杂:他们看到了,但不能说。他们是见证人,但也是最难以启齿的见证人。成百万陌生人在身边被杀死了,与他们无关,却把他们放置在道德上的可疑境地。从当时来说,他们可能的确无能为力。不是从客观条件上说,因为此情此境,要想把人的内心状态与具体条件明码实价地衡量是不可能的。他们多半因为恐惧和自保的本能,自然地扮演了旁观者。对这个地位的合理性他们心中有数,因此在接受访问时,并没有多少畏惧和羞愧的心态。但朗兹曼的问题在逼迫他们,这种逼迫促使他们说出一些朴实的——虽然不太光彩——的感受。他们必须声明:杀人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他们对此十分反感。另一方面,他们也在尽量理解犹太人的悲剧:他们太有钱,他们的信仰不同,他们要为耶稣的死负责。。。他们极力地要访问者明白:他们只是观众,不是当事人。他们不愿也不该被算在历史的参与者当中。
那个犹太幸存者,“唱歌的男孩”站在一群波兰村民中间的镜头最值得玩味。被采访的村民显然沉溺于各自的表达,并不去注意和关心幸存者的在场。就是在这个片段中,一个男人讲述了《圣经》故事,认为犹太人的遭遇是上帝的安排。他显然根本不在意幸存者的表情。幸存者脸上的笑容本来僵硬,此时渐渐消失,变为沉思。但那是种宽容的沉思,因为他在片头便说过:“你们这些没有亲眼看见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效率、流水线、工厂。这些工业文明的概念在此出现仅仅是尴尬吗?奥斯威辛的运作机制仅仅是一个残酷的极端事例吗?除了技术本身被运用于毁灭这一早被预言过的事实,背后的工具理性逻辑并没有得到很清晰的梳理。机械化毁灭的根源不是技术掌握在了疯子手中,而是人类在技术文明中生成的一整套观念制度运行的必然结果。人可以被当作成本计算,就也可以被当作原料处理。人可以被根据生产需要调配,就也可以被当作生产对象加工。这套制度环境的目的是效率和速度。效率原教旨主义认为只要能在单位时间内最有效地解决问题,方法的性质和手段的内容是在所不惜的。这个主义里完全没有人的地位。人成了效率的手段,正像自然早已成了效率的手段一样。把人塞到杀人机器里去用两个小时加工成骨灰,和把失去劳动力的工人身无分文地打发回家,都只不过执行了效率的冷漠原则。人在这种原则中浸染久了,麻木到丧心病狂并不是没有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说,浩劫是无法避免的。
希望那些纽伦堡的粗汉们,原本是养鸡场农夫和工会打手的人物,不是从《摩登时代》吸取的灵感吧?但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党员们,最熟悉的莫过于工厂的烟囱和轰鸣的流水线。
那时,世界或许应当失去联想,所有的联想。
6 ) 一场《浩劫》的痛苦,我们应以什么身份参与?
9个小时本打算分几次看完,但看至中途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一气看完了。
如果作为访谈录来看,朗兹曼近二十年的苦工让集中营这一死亡生产线的每一个环节都通过亲历者的口述得以还原。但是,《浩劫》这部“终极电影”的概念影响了导演、受访者以及观众,让所有参与者不自主的被这样一个超我结构所固定,即我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感受都必须面对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并为此产生共情。尽管它足够真实,但同样避免不了刻奇的窠臼。
抛开谈话的内容,整个电影影像基本形式是 建立联系—访谈录—导演对废墟、城市、火车的运动镜头拍摄的伪造主观镜头。与如此巨大的体量相比,它的影像语言只能算是偶有闪光。比如,幸存者回到曾经的村庄时,村民在教堂前七嘴八舌的叙述当年的情况,幸存者在人群中反而失了神;在叙述当年集中营情况时,镜头随着语言的内容而移动、拉近、旋转、乘上火车等等;德国官员汉娜阿伦特式的冷漠与泰然神情。
这其中最应受到批评的是在采访说波兰语的人时候,翻译转述的过程也被全部纳入。诚然,作为观众当然可以诠释为是力图展现犹太人在面临种群失语时的境遇,而拒绝与当地融合也正是欧洲反犹浪潮的原因之一。观众和受访者都受到了我上文所述的超我结构的影响,但是,导演的参与采访无疑加重了这一影响,进而剥夺了我们从更审慎的角度解读的可能,即当所有波兰语受访者都要被翻译才能进入我们的话语空间,巴别塔式故事是当年历史的再现。
当历史影像无法公开或者根本没有影像的时候,纪录片能做些什么?近乎未经修饰的原始访谈影像和一点透视的远景镜头构成的《浩劫》是这一问题最好的答卷。叙述者的平静、等待翻译的冗长、镜头切换的单一,让观者最终也趋于麻木——而恰恰是“麻木”造就了这场浩劫【对波兰群众的采访是全片的点睛之笔】【两天看完,佩服一切观看过程较为连贯且没打瞌睡的人……】
8/10。[浩劫]神奇地建立在过往与现在的含混之中,声画关系结合了美丽的风景和恐怖的火车轰鸣,在杂草和白雪覆盖下的遗迹里,通过口述者的手势、一颦一笑和语言的重复、焦虑和哭泣,共同刺激观众的想象,时间消除的物质痕迹在话语记忆中复活,潜藏民间的刽子手终要承担作为人的责任(例如啤酒馆中工作的老纳粹四处逃避镜头)。朗兹曼从未用过一张尸体的影像,但死亡的气息在结构上不断深化,第一部分是等待死亡、集中营运输,第二部分才进入毒气室。当观众已经知道隔离区的非人性和无可逃离的命运之时,蒙在鼓里的囚徒们仍然心存侥幸、争取尊严,最后这部分与葬礼大合唱灵巧地编织在一起,结尾独自站在废墟中的幸存者感到了某种平静,紧接驶过一辆集中营列车,这种杜绝全景式描写、靠现实的碎片来整合不可复原的杀人工业,与铁西区系列的创作观不谋而合。
siff #43. 终场,绝唱。表面单一的纪录形式(全为口述采访),但材料安排的方式杂而不乱,更多是旁观者、屠杀参与者、作为者与不作为者,中间不时以幸存者的叙述穿插,全方位以最大程度的客观构造出纪录主体,并且形成一种心理节奏,但也许因为太长,节奏也不那么明显。镜头也与材料相合,时动时静。
饺子就在锅里,我反正是吃不上了,去了上海电影节也没用。分了四天看完了这部纪录片,我只想等着看那些抢票的人会不会至少80%的人离场或者彻底睡过去,虽说屠杀犹太人的主题很强大,但这种追忆和访谈的方法慢慢的就像当年看【铁西区】一样。11年,9小时,“浩劫”成了一个一语双关的词儿。★★★★
第三帝国灭绝犹太人计划幸存者及相关人士访谈纪录片,长9小时,很冗长,完全可以剪掉一半。尤其是采访中翻译大量重复转译的话。片子由访谈与集中营废墟等景观镜头组成,无历史影像,非常枯燥。另外在被采访人(前纳粹党员)强调不要摄像不要公布姓名的情况下依旧偷拍大量画面,这是否有悖纪录片伦理?
没有想象中的好,本片最大的意义无非在于重申个体叙述的史料价值,即便电影作为“唯一能保持其素材完整性的艺术”能更加逼近真实,但影像的功能是有限的,换句话说,在这九个小时里能够看到的和《夜与雾》的半小时里的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另一方面,其对大量证词的处理方式的确堪称严谨,却也无法从根本上摆脱希尔伯格等人的批评,朗兹曼的这部鸿篇巨著或许可以称之为一次对历史研究的——而非历史的——探索。
don't know what to say.don't think it is a real tragedy.http://tv.sohu.com/20120301/n336392350.shtml【第1集】http://tv.sohu.com/20120301/n336392436.shtml【第2集】http://tv.sohu.com/20120302/n336469746.shtml【第3集】http://tv.sohu.com/20120302/n336469839.shtml【第4集】
有一个人,是某个犹太区自治委员会会长的副手(德国人),在电影中已是满头白发,但在40多年前只是一个刚博士毕业的28岁(或30岁)的小伙子。他自称对犹太区中大规模的疾病、死亡和生活环境所知甚少,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这场屠杀中自己扮演的帮凶角色,在采访最后,他又强调了自己的年龄岁,28岁、博士刚毕业,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年轻人,刚刚从象牙塔走出,天真地被纳粹蒙骗而已。无疑,他是在逃避,但值得思考的是,我们处在那个环境下,作为权力机构运行的一部分,当自己是灾难的施与者,而不是承受者时,还能不能坚持作为人的底线?能与否,可当作衡量教育是否成功的一个标准。
寒冬,一个人,窝在被子里,9小时的影像旅程,走了1/4的,心却越看越冷……视线沿着铁轨随着列车的行进缓缓驶向奥斯维辛,恐惧、无边的黑暗笼罩心头,我不知道,如果,这样的情境降临,我如何选择活下去……%>_<%
无旁白,不插入历史素材。此片形式上的严格是必要的。
我看过的最长,最枯燥的电影。长达九个半小时,记录片,沉重的主题,多国的语言,访谈的方式,最糟糕的是,当时我没有戴眼镜。但还是推荐一下,必竟还是沉痛的。而且晚上还参加了朗兹曼的见面会。七十九岁的人,思维敏捷,目光如炬。他称此片为“那个东西”
Reprieved corpses, no budgets for extermination top 100
@37th hkiff:共9個半小時片段,並無一段footage,不是走訪現場,就是訪問相關人物。紀錄片不是去扮歷史,而是要去紀錄當下。受訪者的憶述,他們的表情都代表了那段黑暗的日子。拒絕承認自己當年知情的,不是認同罪行,而是要連自己也一併欺騙,怕承認了,連活的勇氣也沒有。
四天,九个半小时。这并不是一部恐怖的纪录片。没有当时的影像,只有当事人的讲述,漫长的询问和回答,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因为在这样缓慢的时间里,所有语言都变成了骇人的想象。准备长评。
上:悲惨没有成为主旋律,犹太人的遭遇对后来人的影响,作恶或者苟且旁观,挖苦笑嘻嘻的幸存者之后拍了拍肩膀,对占有犹太人房子的居民诘问,电视机视角的德国人,假礼貌表演欺骗得手而自喜,枪也指不动的犹太人,群像采访耶稣的复仇,五味杂陈。下:现实里没有那种把恶写在脸上的大反派,在一步步行动的过程中人们才慢慢发现他的意图,或者在成为历史之后重新挂上合适的脸谱,伪善才是个人问题的最大弊端。可惜的是这种事情永远都伴随着独裁和专政,政权蛋糕的进化一直都需要鲜血来祭奠,宪政真的才是尽头吗?
N/A 无言……长歌当哭,实则在以回忆和证据名状不可名状之物。即正如朗兹曼所说的,“Shoah”是个无意义的标题,因为最极端的恐怖是无法被一个名词定量的。而那看似漫长的九个半小时,也在每个个体一步步接近(而非触碰)死亡的、直白而深邃的努力中,迅速地滑过了。就像刀刃迅速划过脖颈一样。
当有一天,影像变得泛滥、虚无、轻佻,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影像,那么我们该如何探寻真相,捕获真实?朗兹曼没有轻浮地强制地去试图重现暴行,也没有以先验的认知勾起人们浅薄的感同身受;他小心翼翼地以半虚构的方式努力接近历史、触碰历史、进入历史进而重现历史,他用耐心和勇气收集起真实燃烧过后的余烬,那些支离破碎的残渣,制造出一面镜子,让过去的真相在这面镜子上逐渐显露出印记,逐渐显出轮廓,变得清晰,可能是粗糙的,却也是真实的、厚重的、无比珍贵。
Fordism of Massive Annihilation. "I will give them an everlasting game." (Isaiah 56:5)
对于灭绝犹太人,希特勒至死都认为是必要且正确的,在他死后,西欧已经度过了六十年的富饶时间,他若有灵魂,必然会认为是他的贡献,因为六百万人死了,他们的死对活下来的人来说,不管你是否承认,确实是一种恩泽。人类精神黑洞之深,是远非活下来的人能够想象和面对的。
前所未有的四个半小时影院熟睡体验。醒来后,我心满意足地从这场“浩劫”中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