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给大家讲解一下,如何用正确姿势的解读这部电影。
什么叫正确的姿势?
其实是说,电影内外,很多信息大部分观众是不知道的,因此就会产生误读和误解。
仅在视听技巧和电影质量上,给《寄生虫》打9.5分以上,应该没人会反对吧。不管对这部电影观感如何,此片技术成熟可以说是公认的。
问题,出在信息解读,
那么下面开始解读其内核。(5000字,和谐掉一些)
零.
房子才是主体,三家人都是这个房子的寄生虫。
三家人的流动,都没有影响到房子。
一.
这部电影最初不叫《寄生虫》,而叫《誊印》。
为什么叫誊印?
誊是抄写的意思,誊印是指一种复制的图印。
理解了为什么导演的想叫誊印,就理解了导演的创作思路和角度。
导演说,这部电影并没有好人坏人,都是象征性人物。
那么,讨论类型片里的符号化,高概念化的象征性人物,有没有多义性,有没有现实逻辑,当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这部电影里,是指穷人一家,和富人一家,互为镜像。
同样是夫妻,一子一女。却一个上流,一个下流。
下流人做上流梦,上流人做下流事。一样的人因为位置不一样所以表现不一样。
誊印是一种象征与暗示,是符号。
因此,看这部电影时,人物都不是人物,而是符号。是寓言。
所以,要解读这部电影,一定要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人物,而是象征。把那些人物立体合理的东西,拿掉。
用寓言体,去解读。
比如很多观众说,哇这个电影好归好,但是人物好像很扁平?富人那么傻?
是导演不会拍?
错,是导演故意要这么拍。导演故意要把富人拍的层次少一些,才可以符号化,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折射出更多的人。
电影时间有限,所以不写实,才更能写实。
富人都是电影里那样吗?当然不是了。
导演不会把人物设置的更立体、合理,更贴近现实一点吗?
导演当然会了,这可是奉俊昊,经验丰富老道。
但为什么电影里,富人要表现的貌似很单纯?
因为这样,才可以更加凸显矛盾。
要刻画矛盾,阿凡提智斗巴依老爷,斗智斗勇,那是小时候的动画片。
但是更高级更复杂的方法,就是富人们不仅没错,反而还很天真。
比如,国产电影《爆裂无声》,老板出场的时候是在给学校捐款,而且很亲民。
比如,《毒枭》里,巴勃罗贩毒,杀人,罪大恶极,却假模假样的热衷慈善,被当地人奉为神明。
比如,何不食肉糜。
国家闹饥荒,问皇帝怎么办?
皇帝如何回答,才最大可能性的显出差距?
是回答说,随便捐点杂粮给人民吃吗?是恶狠狠的说,饿死这些贱民吗?
这些都不够。
皇帝回答一句,既然没有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单纯吗?善良吗?蠢吗?像那家人一样吗?讽刺吗?
就是这样真的很夸张的一句话,才最大的凸显了阶级。
晋惠帝如此单纯,如此愚蠢,如此不接地气的一句何不食肉糜,反而成为了千古名句,讽刺至极。
因此,《寄生虫》把富人一家——作为代表符号——设置的如此单纯,才更大的凸显了矛盾,凸显了差距,凸显了讽刺。
(所以,如果你把他们当“电影人物”去解读,就会觉得,好扁平。
但是你把他们当符号去理解,就会觉得,我操好讽刺好黑暗)
二.
仔细解读一下电影里的符号
1.gc主义的幽灵
底层人生活在黑暗里,上层人根本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可尽管如此,富人家的小儿子还是看见了,地下室的恶鬼。
他受到了惊吓,开始画这个鬼。
那其实是一个幽灵,是一个gc主义的幽灵在地下室里游荡着。
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一切势力,都联合起来了。gc主义者要推翻现存制度,当权者自然又怕又恨;而gc主义者同盟作为gc党人的秘密地下组织,对于反动派来说,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最终,在草地上,小儿子再次看见这个幽灵,拿着刀。他直接吓瘫了。小儿子象征的资本主义,害怕社会主义的铁拳。
1.5 摩斯密码
底层只能通过暗号互相联系。没有言论自由。
爸爸杀完人说,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也是只有进入地下。
2.不像警察的警察,不像医生的医生,停不住的笑。
儿子从医院醒来,面前是不像警察的警察,不像医生的医生。
暗示在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是韩国或者印度这样病入膏肓的,法律,执法者,医疗保障,都是给富人,上流阶级服务的。f
腐朽的资本主义,都是假医生,假警察。而这样的假警察,还要儿子选律师。
儿子只能笑,不停的笑。
儿子幻想买房子释放父亲,象征阶层的拥抱,象征希望和答案。
其实,只是幻想,没有答案。
因此,最后一个半地下室往下延伸的镜头,与开头对照呼应。
3.美国制造的帐篷,250万韩元不会发出声音的垃圾桶
偏爱儿子,被忽视的女儿早恋,等等,
暗示美国和韩国的关系,以及裙带,社会结构社会问题。
4.廉价脏内裤和调情时喊着毒品
划破了富人的伪善。其实不过是上流人做着下流事,表面体面而已。
5.暴徒一直喊着,尊敬朴社长。
最后爸爸住进地下室,也说了一句,朴社长对不起。
这便是无组织的象征性反抗,是无法动摇社会阶层的表现。
6.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电影里,富人区是上坡路,贫民窟是下坡的楼梯。
豪宅里,二楼,一楼,地下室,也是三个阶层。
暴雨的水往下流,淹没了贫民窟,却不影响豪宅的风景。
像楼梯,房间结构,一个桌子下可以藏三个人,逃跑时像蟑螂,马桶污水,三只狗吃不同的狗粮,等等很多细节,这些都太明显没必要单独一个个列出来,不赘。
7.
母亲是运动员,拿过奖牌,父亲创业,开车技能满点。
儿子只考名牌大学,考了4次,加上当兵两年,成绩出众但是普通大学不上,只有上名牌大学(清华北大)才能改编阶级。
女儿聪明过人,记忆力阅读力艺术细胞都丰富。
一家人能力出众,却找不到工作,只能造假,通过裙带,才可以找到工作。
不合理?
社会固化,便是如此不合理。
8.底层互害
中下层互害,乃是统治者几千年的手段。
不要觉得这是假的,法家(中国春秋战国)提出的思想,就是国强民弱,民弱兵强,压迫人民,让人民互害,互相举报,商鞅变法等等,都是存在过的。
电影里还有一句,社长说住鬼屋会赚大钱。也是如此。
多读历史,可怕的东西早有记载。
9.甩不开的石头
石头一直都是象征。
但是直到甩不开的石头粘着我这句,就象征着社会结构问题永远不会变。
但人不是生来就有阶级的,是社会赋予的。最后石头放回水里只是普通石头而已。
誊印时,两家人也是如此,只是一样的人,却分为上流,下流。
10.非理性哲学无计划
我曾经不止一次,提到非理性哲学。
最近一次,是那篇《乔碧萝奶奶让我学会了什么》
爸爸在体育馆所说,没有计划的人不会输,其实就是非理性哲学。就是这个社会,以及人类的行为模式的无序的真相。
三.
富人真的单纯吗?
富人只是表面上单纯,带着一点黑色讽刺罢了。实际上一点也不单纯。
很多影评人所谓的鸠占鹊巢,根本就是没看懂,瞎用成语。
鸠占鹊巢是把富人指做,没能力,又傻傻的鹊。
但电影真的是这样吗?
穷人费尽心机入住他们一家,真的就棋高一着吗?
并不是。
拼尽全力只不过是给人家当佣人而已。绞尽脑汁,做尽坏事,蝇营狗苟,坑蒙拐骗,才换来一个工作。
主人一回来,就要像蟑螂一样躲起来,这算哪门子的鸠占鹊巢?
就好比,拼尽全力,才可以给京东当快递,拿到马云的福报。
才换来给地主补裤裆的机会。
就好比996,穷人一家也是符号,没有什么立体合理之说。
穷人一家,象征的就是那种走投无路的阶层,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被剥削。
也就是被剥削阶级。
仔细观察,穷人一家个个都是履历造假,但是能力出众的。
尤其爸爸,开车稳的一批,还专门去考察了豪车。
然而这样的人,却拿不到属于自己的,公平分配的资源。
因为大部分资源都在富人手里。
反观富人,人家只是觉得,哦,这个衣服脏了,哦,你(骗)我说那个衣服时尚,那行啊,那我换一个吧。
根本无所谓的。
富人相信的是裙带关系,是上流社会之间的熟人介绍,和能力。
是一种上流社会的信任链条。
女主人的信任链条是熟人介绍,男主人是会员制的公司。
在《起跑线》这篇影评里,我讨论过这种信任链条,包括美国的介绍信习俗。
它其实就是上流社会互相保护,防止穷人越界,抢夺利益的保护机制。
他们很在乎信任链条。
但他们并不在乎有没有被骗,或者是谁来给自己服务,因为不管是谁,都不过是给自己打工罢了。
如果你觉得富人单纯,只不过是被假象给骗了。
富人给家教费,还抽走两张。
半夜突然煮了牛肉面,还要问是几成熟。
那个男主人,在车里拿到名片的时候说,你为了给我开车而拒绝了大公司面试,这份恩情我会牢记在心的。
他真的牢记在心了吗?一转脸还不是说讨厌司机越界。
只是表面单纯,表面善良,表面礼貌而已。
就好像我之前写的叔本华那句,礼貌是不要钱的假币,傻子才会吝啬礼貌。
富人不无辜,体现在越界的态度。
电影里,富人爸爸屡次提到越界。
开除年轻司机时,最恨的不是司机乱搞,而是没有在自己的座位搞,偏偏要把精液喷到我的座位上。
对自己的老婆说,如果你穿着那条廉价脏内裤,我肯定很兴奋。而老婆马上说,那你要给我买毒品。
就意味着,这家人根本不单纯,不排斥下流事。
他们排斥的,是越界而已。
你不能越界,就意味着,我可以和你表面客气,礼貌,讲讲你给我工作的恩情。
但是,你不能问我爱不爱我老婆,我不想和你闲话家常,更不想告诉你我有没有情妇。
我们不是朋友,你是被剥削阶级。
电影里,这样的关于越界,气味的剧情很多,最后也是因为气味越界,所以才高潮爆发。
这就是齐泽克所说的社会结构性暴力:
即使富人们善良、温情,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底层人的暴力,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压迫的体现。
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日夜不停的剥削。(最后在草地上生日聚会,还说你就当节假日加班,我给你加班费)
宋康昊一家的懒惰、贪婪、狡黠是恶,但界定这种恶的是社会权力结构,是走投无路,是为了生活。
就好比“小偷家族”,是偷生。
社长一家代表着的,是另一种恶,看不见的恶,不寒而栗的恶。
这种阶级剥削的矛盾,才是电影主体矛盾。
所以,再一次,解读时要以阶级符号解读,而不是以人物解读。
很多人总觉得人物不够现实,那是因为这部电影就不是现实题材。
而是超现实的混类型片。
记住,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这部电影也一样,它是故意刻画了虚假的,扁平的人物。
简略掉其他深层次的讨论,不关心真实性,放弃掉多义性。朦胧感。
直接用画面呈现阶级反差,非常生猛直接。
就是阶级对立的矛盾。
四.
阶级对立的生猛表达。
在这部电影里,穷人抢披萨店的工作,披萨店缺人但是还要考虑一下。
一个警卫职缺,都有500个大学毕业生争抢。
但是,富人家的垃圾桶都值250万韩元,踩下去没有声音的。
原来,垃圾桶踩下去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原来,我还没垃圾桶值钱。
这,才是阶级。
不喜欢寄生虫的朋友,一部分是看不懂的的观众,还在单纯的分析电影里人物漏洞,没有用符号象征思考。
另一部分是那些喜欢文艺的人,觉得这部电影太猛太直不含蓄,没有多义性。
电影确实很直白,但这种生猛的直白,才是电影的优点。
我无意贬低文艺,也不讨论直白和朦胧哪个更好,但寄生虫是一部社会电影,它拍的高级又精准,它注定属于广大群众,属于中下层人民。
所以,这种时候去讨论够不够文艺朦胧,是不合时宜的。
再说一次,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当你看到知乎上养尊处优的答主带入了富人的角色,然后说哇富人好惨,我家就是富人,看来我要多防着穷人的时候——我不是开玩笑,真有这个答案——你再想想,这时候跟大众讨论多义性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悲喜剧摆在你面前。
当然,你可以不喜欢这个生猛直白的方式,但是前提是你看懂了。很多人真的没看懂,包括一些导演朋友,这就很误解。
五.
电影没有答案,也没有方法论。
没有人能改正上帝和人类的不公:任何行动都只是原初混沌的一种特例,看似有序而已。
非理性的,无序的社会,永远有不公平,有误解,有错误的解读。当然,还有暴力。
我看到一个朋友怪罪导演没有答案,甚至追溯到导演的爷爷投靠了北朝鲜,而导演一直在南韩,所以立场不坚定。我真的笑死了。
阶级可以说是永恒的,社会的虚假也是永恒的。
被奴役和不公平,虚假和误读,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会一直存在。
所以房子才是主体,三家人都是这个房子的寄生虫。
三家人代表的阶级流动,洗牌,都没有影响到房子。
反而,永远会有新来的“外国人”参与游戏。
这个矛盾无解。
而所谓的文明人,是指人不以自己的烂疮示人,是指人知道怎么尊敬那个千万个世纪铸造出来的高雅虚假,因为谁也无权让人屈服于他自己的时刻。
所有人身上都有一种世界末日的可能,但所有人都逼迫自己填平自己的深渊。
胜利于失败赓续不断,遵循着一条不为人知的法则,名为命运,而只有当毫无道理、极不公平的诅咒落到头上的时候,我们才会想起命运。
电影,只是把命运,把社会真相以寓言的形式,展现给观众而已。
它展示的太好了,甚至我今天就在微博看到这样的荒诞喜剧上演,讽刺至极,所以连喷了好几条。
看奉俊昊的导演采访,他说,我觉得导演的工作就是尽力去反映他/她所处的时代。
他精准的以大众角度切入故事,一层一层揭发潜藏在喜剧包装下的残酷现实。
但你千万别觉得这只是寓言,因为我相信同样的故事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以上便是我的解读
电影其实不难懂,但这篇可能是比较详细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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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公司和一群从美国赶来一起参加比稿的高层一起改PPT改到了晚上10点。
我是个美工,是整个项目创意组的一颗螺丝钉,160多页的PPT凝聚了两个国家的两个公司的7个团队的心血,在跟着他们连续加班了两个星期以后,他们交给了我一页团队名单的PPT吩咐我美化,而上面没有提到我的名字。
整个presentation终于修改完毕以后,COO提出开车送我回家。她是一个有着一个十多岁女儿的中年女人,我在很久之前也和她一起加班到凌晨过。我的同事提醒我:不要像她一样这样加班,你不觉得她老得很快吗?
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块大白板,上面写着女儿用英文写的一篇小短文:虽然我的妈妈不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一直陪伴我,但她永远是我心中的英雄。只是我希望她有时候能够早点回家。
我坐上COO的车,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美国来的高层,她送那些美国人去定好的意大利餐馆吃饭。公司车库在地下三层,作为一个坐公交车上班的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办公楼地下三层——我过去一直以为这里是自行车库。
她开车驶向出口的坡道。这是一个极其陡峭的螺旋坡道,绕着一根粗壮的立柱旋转向上。她麻利地开上坡道,车子因为坡道上的缓冲设计而不断震动,绕着立柱一圈一圈地转,从底下三层驶向地面的过程中震得我头晕,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加班太多了还是因为坡道转得圈太多了,当车子转到最后一圈驶向出口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想吐。
COO对美国人说:米兰很安全。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米兰很安全。我坐在后面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上次因为我周末加班,家里被入室盗窃的事情说给车里的人听。
把美国人送进餐馆以后,COO把我家的地址输进导航里,我问她:顺路吗?她说:顺路的,我很愿意送你回家。
我们在路上聊起她女儿暑假上中文学校的事情。快到我家的时候,她说:我一般都在米兰内环开,送你回家了才发现都已经开到外环了。
她曾经告诉我她也很喜欢草间弥生,我说我也很喜欢fornasetti——我曾经以为我们除了都喜欢加班,还有一些别的相似的地方,现在才发现我们其实是不一样的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加班的晚上,我第一次体验了从公司地下三层驶向地面的滋味。
如果为《寄生虫》寻找参考样本的话,比较容易联想到的影片有金绮泳版《下女》、约瑟夫·罗西《仆人》、夏布洛尔《冷酷祭奠》。在五月戛纳的颁奖典礼上,手握韩国史上首个金棕榈奖的奉俊昊发表的感谢词里还特别提到了夏布洛尔。视希区柯克为恩师的夏布洛尔,毕生钟情于用悬念、惊悚片的风格展现中产阶级的道德困境以及阶级冲突。以《血色婚礼》(Wedding in Blood)、《屠夫》(The Butcher)、《冷酷祭奠》这些电影为代表,夏布洛尔的惊悚感与好莱坞式惊悚片大相径庭,他不屑于直露的调度观众注意力,嬉戏观众,而是酷爱以抽离视角展现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危机,而这种危机感与道德、阶级身份关系紧密。这与奉俊昊的个人风格其实相差很大,并且,《寄生虫》有着一个与以上这些影片本质上不同的美学系统与价值母题。最根本的的一点,《寄生虫》是一部寓言体电影。奉俊昊这一次实际上是延续了《雪国列车》的寓言体创作,但是野心要大很多,同时暴露出来的缺陷也更为明显,更为严重。
《雪国列车》抽象性、假定性的背景设定与寓言体风格相得益彰,不过寓言文本的完成度上有一个致命缺陷,造反英雄柯蒂斯最终被没有被洗脑,这使得整个政治寓言的完成少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这可能与好莱坞系统主流的英雄片构成模式有关,非奉俊昊本人个人意志所能左右。与之相比,《寄生虫》作为寓言体的叙事,其完成度毫无问题,这算是一个自洽的寓言。
影片中的资本家拥有一座奢华的别墅,住在地上。帮佣也就是工人住在地下。后来入侵的金家住的地方是半地下室。极度不平等、差距甚大的两个阶级却相安无事,对男主人朴社长来说只要阶级界限分明即可。为躲高利贷住在地下的女帮佣雯光的丈夫吴勤世,非但不觉得自己处境艰难,反而对朴社长感恩戴德,日日以撞墙输出摩斯密码的特殊方式表达个人对其的敬意。地下空间在这里还可以有一种象征意涵。这空间本来是别墅前主人为了预防朝鲜导弹袭击造的防空洞,现在变由吴勤世居住,而朴社长一家并不知道这个防空洞的存在。朝鲜半岛的历史化过程在影片中可以被解读为被遗忘的记忆(安于阶级固化的现状,遗忘历史化的过程)。熟悉半岛历史的意义解读癖者在此可以有不少发挥空间。总之这是一个封闭的二元对立、固化的阶级结构。金家的侵入打破了这个封闭的静态世界,被压迫者吴勤世并不认为压迫者朴社长一家有何问题,是金家扰乱了一切,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杀光金家人。金家也并未意识到这种固化的阶级结构有何问题,他们毫不同情雯光、吴勤世夫妇,只是想取而代之。最终危机大爆发的结果,父亲金基泽摧毁的不是阶级结构,只是富人。金基泽为求生存还是成为了地下穷人,要摆脱这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儿子金基宇成为富人。固化的阶级对立依然牢不可破。
这是奉俊昊对韩国当下社会的寓言式洞察,而这整个寓言系统与《大都会》稍微有一点类似,但整个美学系统、意义深度不可同日而语。因为一切都过于直白了,所指涉的范围、反思的空间都比较狭小。我们只是看到了某种社会现象,这种社会现象也并不特殊,并不需要某种特别的智慧才可以洞悉(这更像是一种庸俗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叙事)。而这种社会现象是不是只存在于韩国?是否具有人类社会的普遍性?因为影片寓言系统生成过程的模棱两可性我们无法作出判断。我们也搞不懂这种现象背后的社会成因。
影像中的寓言体叙事与语言文本的寓言体叙事有一定的差异。帕索里尼是影史最钟情于也最擅长寓言体叙事的电影作者。在《大鸟与小鸟》、《猪圈》、《萨罗》这些作品中,他一方面构建了足够犀利的寓言指涉,另一方面影片的美学风格(布景、色彩、演员表演)都与整个影片的神话-寓言风格非常吻合。融合了抽象性、假定性、象征性的反写实性是寓言体电影的基底,过于写实的影像风格往往会使得所指的对象过于狭隘。《寄生虫》矛盾的地方是徘徊在写实与非写实的风格之间。
影片的叙事结构过于工整,是最保守的三幕剧。第一幕(交待)是金家伪造身份侵入朴家的过程(约50分钟)。第二幕(危机)由被解雇的女帮佣雯光归来启动,结束于金家逃离朴家(约50分钟)。第三幕(高潮)是派对上的暴力杀戮(约20分钟)。影片的剧情推进粗看有一个很难理解的现象,为何富人一家如此傻白甜蠢如此好骗?这确实是有意为之(影片借忠淑之口直接说出女主人很单纯善良),是奉俊昊对富人的理解片面有误么?
从后续的剧情来看,这还是与寓言体的构造有关。这里大概有三重理解角度。一是长期的贫富二元结构固化后,富人阶级的感觉钝化。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朴社长家的两个小孩并不愚蠢。女儿起初就产生了怀疑,儿子懂摩斯密码,翻译了吴勤世的密码求助。二是对贫富二元结构固化的合理化批判。妻子忠淑的理解很有代表性,她觉得女主人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潜台词就是拥有巨额财富的道德合法性、自身成为富人的强烈欲望以及为自身道德堕落的辩护。三是某种反讽,朴家其实不配拥有这些财富,朴家的这些财富所得不具有合法性,这是阶级对立固化的根源。换句话说,是寓言构造里强烈的阶级对立冲突概念,决定了富人的形象。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影片的第一幕长达五十分钟,整个过程就是金家四人相继伪装身份进入朴社长家的过程。这里面包含了很多带有交待信息的情节(创作者有一种惧怕普通观众质疑情节真实性的心理)、悬念性的情节(比如基婷在车里脱去内裤),为的是保证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但是女主角的愚蠢又会令人觉得虚假性。寓言主题意义层面的指涉性与悬念叙事的快感在这里了产生了强烈的违逆感。在二刷影片的时候,那种乏味感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第二幕展开的时候,这个违逆的问题依然存在。这包括了金家与雯光-吴勤世夫妇搏斗的过程、金家躲在桌子底下如何逃匿的过程。奉俊昊是一个特别迷恋使用悬念、惊奇、反转这些调度知觉注意力的技巧,但是他的这种技巧往往是仅停留在满足观众最基本的一次性消费(这是奉俊昊希望观众不要剧透的根本原因)的感官快感的层次上。譬如金家在逃出桌底的过程中,用了朴社长儿子多颂突然半夜醒来叫喊作为障碍、戏剧冲突,这个障碍解除后基泽才顺利逃出。这场戏的作用就纯粹是游戏层面上的玩耍观众。希区柯克也喜欢拍摄类似的场景,《艳贼》里面女主角玛尔妮在办公室投钱那场戏大名鼎鼎。首先这场戏的开场,玛尔妮在厕所躲避的时候,希区柯克充满想象力地把厕所布置成类似宗教场所忏悔室的空间。
其后的那场偷窃戏,空间方面的想象力毋庸细说,重点是整个行动的过程,在冲击观众紧张情绪的同时,观众是反复地对女主的行为产生认同与反认同的心理纠葛。
奉俊昊类似的悬念场景,往往是不仅没有影像调度的丰富内涵,也缺乏对角色的塑造作用,只剩下单一情节推动之下的一惊一乍效应。其实整个第二幕的推进结构,就是最奉俊昊最标志性的反转结构。雯光归来是一个反转,找到地下室的丈夫是一个反转,朴家突然归来是一个反转,最后再留一个悬念:回家后的金家人怎么处理地下室的这对夫妇。影片的第三幕就是寓言拼图的最后一个方块。
分析及此,我们可以倒推影片的创作过程。这特别像是一部高概念化的配方电影。先是有了一个寓言的概念,即便抛开寓言自身的深浅程度不论,奉俊昊是先要保证寓言意义层面的输出。阶级对立的概念必须强化。地下室防空洞、朝鲜半岛危机、蟑螂意象、雨水洗劫地下室、印第安人造型、台湾蛋糕店、石头,这些能指提供了足够的可解读空间。奉俊昊还需要保证影片最基本层面的“可看性”。于是使用了一个特别类型化的故事模型:侵入-缠斗-反击。叙事的过程又反复使用了完全建筑在情节之上的悬念、惊奇、反转技巧。这些技巧对于寓言主题、角色塑造并没有多大助益,纯粹是为了控制观众。这种创作方法导致了角色的扁平化。别墅里的上下对立的富人、穷人,为了满足寓言构造,就显得非常概念化。金家的存在是启动整个类型化叙事的关键所在,一家四口还被分配了不同的“作案”使命,这四个角色最后就变得非常的功能化,像是游戏里的电子人物。宋康昊这一次出演的基泽可能是他生平可替代性最强的角色。
类型片与艺术片并非是绝对的天敌。安东尼奥尼一直使用侦探片模式,但是侦探片特有的调查模式与安东尼奥尼探求的现代生活不确定、空无的母题特别吻合。所以类型片本身并不代表“低端”,关键看如何表达。《寄生虫》是一次企图商业与艺术兼顾但却全盘失败的表达,极致的概念先行以及创作者极度渴望压迫性控制观众的心理是导致叙事和母题分裂、角色扁平的根源所在。
(已刊于虹膜公号)
(发表于“澎湃·思想市场”)
张泠
一.“气味”,一种阶层标识?
多年前,在美国的爱荷华城公共图书馆,我在书架前浏览,忽闻一阵刺鼻气味。回头看时,是一位风尘仆仆的流浪汉,看似多时不曾洗衣洗澡。周围的美国人,若无其事地慢慢散去,无人掩鼻或露出惊讶神色。另一次在国内,与人类学学者朋友乘长途大巴车。一种刺鼻气味慢慢蔓延,车内封闭空间,几乎令人窒息。忽听司机大吼一声:“谁啊!把鞋穿上!一车人都快被你熏死了!”
这是两个关于令人不适的气味的片断,当然,更关于贫穷:气味成为区分社会阶层的标志。尤其都市空间中,人际物理距离远较乡村为近,尤其在摩肩接踵的公共交通工具如地铁与公车、或公共空间如办公室中 。体面出行的人们按时洗澡、换衣,也使用香皂、洗衣液、芳香剂、香水、口香糖等,试图令自己的气味变得令人愉悦,或起码不引起负面注意。 带有浓重气味的人,多因体力劳动而出汗较多,或无按时洗澡洗衣的条件,及为居住环境所累,甚至居无定所。各种资源被商品化的社会空间,“无异味”对一些人来说甚至是奢侈。比如蔡明亮电影《郊游》(2013)里,举广告牌卖高级住宅的小康与两个孩子睡在无水电的棚屋,在公共厕所洗漱。陆奕静扮演的超市员工注意到小康女儿头发的异味,帮她在超市洗手间洗头发。
资本主义的现代都会,社区层级也可通过气味区分。中产阶级社区或商业区的气味被辛勤的清洁工人以各种化学制剂除去,成为“无味”的“透明”空间。贫困社区则充满各种混杂气味,这适用于芝加哥南部Englewood社区,或纽约哈莱姆与布朗克斯的部分社区。记得某年夏天在意大利巴勒莫开会,一位同行学者邀大家看世界杯比赛,我们穿过富丽堂皇的大街,在破败的后巷找到一片空地,看投影转播比赛。四周散发着垃圾气味。
这些联想,都因韩国导演奉俊昊电影《寄生虫》(2019)衍生而来。《寄生虫》关于住在贫民区半地下室贫困家庭的一家四口,因机缘巧合及高明骗术,为朴社长及太太的巨富之家打工,却因为偶然揭开地下室的秘密,而引发一系列悲剧性后果。这是一个旗帜鲜明的关于贫富分化的故事,但导演本意只是呈现,并非为了批评富人为富不仁,也不是为了批判制造贫富悬殊的社会结构。这里没有真正的“坏人”,悲剧的发生由于误会与巧合的阴差阳错,并不一定必然。
如何在片中体现贫富差距?如许多观众注意到的,《寄生虫》中最显而易见的元素是强调“气味”。此处富人之所以为富人,并非他们“香”,而是他们“无异味”。对秩序与整洁的追求成为标准,包括视觉的与嗅觉的——朴社长担心女佣离职后,几天之内家里就会变成垃圾场,“我的衣服会发出臭味”。穷人之所以为穷人,是因为他们有怎么洗净衣服也无法摆脱的“异味”。他们的“穷味”,据妹妹基婷说,是久居半地下室的霉馊酸腐味。何况,窗外常有醉汉在电线杆旁小便;遇上暴雨,全城的污水会涌进他们的家,混杂着马桶涌出的污物。这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穷味”,穷人一家身在其中或许感受不到,到了豪宅、豪车里便显得刺鼻,被多颂迅速辨识出来、被朴社长轻蔑地描述。最后,也是因“气味”造成屈辱、愤怒、杀戮。
气味为阶层与其他歧视提供“合理化”借口,如冯小刚电影《芳华》中“出身不好”的何小萍,因家庭无条件经常洗澡、搭长途火车而被其他文工团员取笑有“馊味儿”。而且这“异味”已成为象征性羞辱手段,即使在她能够按时洗澡时,也被舞伴以此理由嫌弃而不愿与她搭档。若说“气味”只是《芳华》“歧视链”中的因素之一,它在《寄生虫》中则举足轻重,凌驾于其它阶层辨识、歧视与张力细节之上。因此有观众质疑:真正的阶级隔阂绝不仅仅是片中反复强调的气味,而是言行举止、话题、世界观等方面的鸿沟。“气味”只是表象,贫民窟里的基婷换装即可扮作出身优渥的伊利诺伊大学毕业生而获得朴社长一家绝对信任不合常理,其实几个眼神几句对话便会将自己的阶层身份出卖。因此,有中国观众对《寄生虫》的批评为:从获奖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电影《小偷家族》到这部“诈骗家族”,奉俊昊投机取巧,从“气味”入手,对阶级差异猎奇呈现,设置机械,表现夸张直白,缺乏更有力的社会批判与更有反思空间的隐喻——当然,《寄生虫》是部手法娴熟的商业片,不必对其思想浓度与社会指涉期望过高,但它得到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艺术肯定(上一次获得金棕榈的商业电影,是美国导演塔伦迪诺1994年的《低俗小说》),也是历史上获得此奖的第一部韩国电影。这自然影响到影迷对它的预期及对戛纳电影节奖项权威性的质疑,出现“戛纳今年是荒年”、“评委趣味有问题乱评奖”之类的批评,更有影迷为李沧东电影《燃烧》去年在戛纳的遗珠之憾抱不平。
二.地下密室、枯井与“塑料大棚”
若说《寄生虫》有夸张的戏剧性,《燃烧》则更多文学性:李沧东自己为作家,影片也取材于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小说《烧仓房》与美国作家福克纳小说《谷仓燃烧》。它充满抒情,隐喻,气氛的渲染与铺陈,生活细节与质感的从容不迫的描绘,值得品味与思考的“闲笔”。喜欢《寄生虫》的观众会认为《燃烧》节奏太慢,能领悟其妙处的影迷会欣赏其“隐忍,克制,思考,洞察”。尽管与李沧东之前的电影《薄荷糖》(1999)、《密阳》(2007)、《诗》(2010)相比,《燃烧》更多了些奇情色彩,甚至使用了一些类型电影手法,社会批判的广度和面向有收缩,但并未流于表面,力道仍在。
《燃烧》与《寄生虫》都有与社会阶层相关的强烈空间隐喻。除了我们熟知的城市物理空间的横向/平面分区:富人区与贫民窟;还有纵向区隔:富人身居高处,如清幽山顶或豪华公寓顶层,可俯瞰城市芸芸众生;穷人则栖身半地下室、地下室、甚或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社会“上层”与“底层”的空间化对应。如此,“异味”乐于光顾穷人的住所,阳光却恰好相反:《燃烧》里,即使惠美并非住在地下室,每日阳光也只短暂地路过她租住的狭小凌乱的房间;《寄生虫》里朴社长一家,享有整个大落地窗的阳光。本的高级公寓简约如旅馆,有上中产文化对整洁的执念;惠美原本凌乱的房间在她消失后也是如此整洁,是可供观者猜测的关键关联。
《寄生虫》中另一与空间、阶层相关的,为“主仆界限”代表的权威性。朴社长在豪车后座区域发现女性内裤而辞退尹司机,认为他在自己车上、尤其后座自己的空间乱搞为“越界”。判断金司机是否“越界”,则是要保持主仆而非平等朋友关系,不可推心置腹交谈,尤其忌讳开玩笑与质疑上司。金司机两次问他是否爱太太(在车上与多颂生日会扮印第安人时),第一次朴社长大笑,已有上中产阶级被“窥探”隐私的不适;第二次则面有愠色、公事公办地告诉金司机“今天算加班”。
《寄生虫》中的半地下室与地下密室,都是剧情中写实的栖身之所,《燃烧》中的枯井与塑料大棚,都似乎确有其事,又模棱两可,写实与隐喻兼具。钟秀多次向不同人物求证枯井的真实性,得到自相矛盾的答案——其实答案或并不重要。钟秀与惠美看到彼此的特别之处,如在枯井中见到施救者。可惜,终究在各自的枯井中挣扎,可能并无出来的一日。迈尔斯·戴维斯爵士音乐中,夕阳光线下,惠美除去上衣的纵情舞蹈,似乎已是她与世界相处的最后美好时刻,大家都不知道,她会是下一个“塑料大棚”。但无论沦落半地下室还是地下密室,除了个人(金司机与雯光丈夫)做生意跟风误判,也在于敲骨吸髓的跨国资本主义金融信用体系及与黑帮密切相关的肆虐的高利贷行当。惠美之所以沦为“塑料大棚”,也部分因为消费主义风潮与信用卡透支政策鼓励的过度消费的陷阱,她的“身价”成为“负资产”,因而在资本主义体系失去“人”的“价值”。而本是“超级价值”的。
钟秀对惠美谈起本:“年纪轻轻这样生活,韩国为什么有这么多盖茨比”……开豪车、住豪宅的本,生命太过餍足和空虚,有种倦怠,也有种傲慢的偏执,想像自己如神、如自然法则一样一切尽在掌控、不留痕迹地烧掉那些大家都不屑一顾、影响观瞻的“废弃塑料大棚”。“盖茨比”们对底层的有限兴趣,是一种猎奇,如去非洲,或者去动物园。两次聚会中,本的富人朋友们如看猴戏般围观先后两个底层女性的表演,无论“大/小饥饿”的舞蹈还是讲述自己接待中国游客的情形。本礼貌微笑时忍不住打哈欠,前后两次,都在钟秀的观察之下。他的厌倦,意味着又一个“塑料大棚”要被烧掉,才会新鲜、刺激、好玩。本做事的原则是“好玩”,享受就好,在他看来,钟秀太“认真了,不好玩”(这大约也是李沧东的自况)。本的“盖茨比”本质,蕴含在隐性细节里,草蛇灰线,若隐若现。朴社长一家的“亲美”新贵气息,则堆积在表面,如日常说话不时夹杂英文单词、朴太太在美国网站购买多颂的帐篷认为“美国制造,必属佳品”、多慧补习英语、多颂被送去参加童子军而迷上印第安文化、基宇与基婷要化洋名Kevin与Jessica来获得朴太太信任、朴太太因基婷扮演的杰西卡在美国大学学成归来而放心聘为多颂的美术老师进行“艺术治疗”。至于“底层”人物,《燃烧》中钟秀的设置也突破一般“挣扎着生存、没有精神层面”的刻板印象。他大学时学“创意写作”、打算写小说。现实已是迷局,其他人或是故事的主角,或是编故事的能手,他则显得太过真诚。而这种或许有点朴拙愚钝的真诚,恰是《寄生虫》缺乏的。
《燃烧》的剧本写作非常缜密,层层铺陈,种种暗示,留给观众许多想像空间。影片开头钟秀父亲收藏的刀具、粉色女士手表、若无还有名唤Boil的猫,都是贯穿的线索。本家装修精美的洗手间的抽屉里,会出现底层女性的廉价首饰,他的战利品。他也会拿出精致的化妆箱,给受宠若惊的底层女性画眉,这或许只是另一个“塑料大棚”的临别仪式……这种外表优雅、内里邪恶的强烈对比本身,有触目惊心的力量。而装满了阴暗秘密的水库,也出现在李沧东另一部电影《密阳》中。奉俊昊在《寄生虫》中埋的线索,有朴社长称“以前的女佣(雯光)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缺点是吃太多,每天吃两人份饭”(与后来地下密室中雯光对忠淑称自己用工资养丈夫的说法矛盾),也有多颂受到创伤后的绘画——朴太太以为是多颂的自画像,其实是导致他创伤的雯光丈夫。
三.谁是“寄生虫”:贫富与善恶
《寄生虫》与《燃烧》都是关于韩国社会的贫富分化,都有穷人因愤怒持刀杀人的情节,但呈现方式与关注议题迥异,前者以三个家庭的关系制造惊悚情节剧,后者以三个年轻人的关系关注青年的现实与精神困境。以片中富人角色而论,《寄生虫》中朴社长夫妇为依靠科技创新而跻身上层的新贵,被表现为辛苦创业的“无辜”者(对家中员工无有剥削行为,太太更是善良单纯,即使朴社长偶尔摆摆雇主的腔调,似乎也罪不至死),并未背负资本主义的“原罪”。导演奉俊昊在访谈中说他想破除人们在韩剧中获得的对上层人士的刻板印象,选择朴社长夫妇的演员塑造友善、有教养的形象。《燃烧》中的年轻“盖茨比”本则更为复杂:莫名来源的巨额财产、“old money”的漫不经心、不必工作的慵懒,无论是“富二代”还是依赖当代跨国金融资本主义的食利阶层,本都更似“不劳而获”者。他对来自底层的青年惠美与钟秀表现得温文尔雅、进退得体,背后,则有更为阴暗的计划:烧掉废弃的塑料大棚——除掉那些无人会注意到的底层少女、当代新自由主义消费主义社会中即使劳作也薪资微薄可轻易被置换、没有消费能力的“新穷人/废物/垃圾”。在传统生产型资本主义社会中,用进步的观点看,不劳而获的人被视为“寄生虫”(如本);消费型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盛行的新自由主义逻辑中,有一个逆转:即使靠自己劳动生存的“底层”,因消费力低下,也被视为富人的“寄生虫”(惠美)。社会达尔文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幽灵换了一副面孔存在,以“自然法则”掩盖非人性化的“丛林法则”的振振有词也从未改变。这是惠美与钟秀们面临的现实。
这些思考,是属于李沧东的。奉俊昊的《寄生虫》欠缺这样的深度,更依赖精心设计的戏剧冲突推进顺滑的类型电影节奏,人物(尤其穷人金司机一家四口)只为生存挣扎,从未思考过生存意义,或造成自己生存境况的结构性原因。这只是种求生本能,如全家人在朴社长的客厅里酒醉时忠淑嘲讽并激怒金司机的:他们只是“蟑螂”般的“寄生虫”,卑微地躲避人和阳光,无法摆脱失去尊严的无力感,但极端愤怒时可以是摧毁性的力量。《燃烧》中则都是善感的思考型人物,无关阶层。他们有关于“小饥饿”与“大饥饿”的讨论:处于社会底层的惠美与钟秀在“小饥饿”中挣扎(关于身体的、物质的饥饿),而由于善感和孤独与对不公结构的困惑,亦在“大饥饿”中,即,探究生命意义。
《寄生虫》是类似奉俊昊前作《雪国列车》(2013)的概念化寓言,更像话剧:时间、场景(主要是豪宅与半地下室两个对比强烈的家庭空间)、人物、戏剧矛盾集中。导演也坦言最初想写成话剧。可惜其话剧形式流于表面,所有精力都用来构建情节,缺乏话剧中人物性格、思想、情感深度的挖掘与激烈对峙,及有深意的潜台词(可参考瑞典导演伯格曼电影,如《秋日奏鸣曲》)。此处顺畅、高效的摄影与剪接都为叙事服务,保证其娱乐工业流水线作品品质,杜绝一切与叙事主线无直接关联的日常生活细节质感的“闲笔”,也因轻视与现实问题的对照关联,而成为自说自话的封闭世界,三个家庭似乎活在只有他们的社会真空里。剧情与细节的不合理之处被强烈紧张的不间断戏剧冲突掩盖。诸多符号堆砌之下,人物几乎成为提线木偶,忠实完成导演交给的叙事职能,也便难以有被观众认同与情感代入的可能(或者说,只有在某些境况与场景中才会稍有代入感,如金司机与妻子忠淑一家在朴社长家的客厅里喝酒谈及“钱如熨斗,可将一切褶皱熨平”,或随雯光进入地下室见到她丈夫的震惊)。
《寄生虫》中有些“黑色喜剧”的夸张桥段有时故作幽默而显得廉价,比如基宇初次给多慧补课在朴太太面前忽然握住多慧的手腕告诉她“考场如战场,脉搏不能乱”,比如金司机与基婷、基宇一起失足滚下地下室被雯光录像,比如雯光戏仿北朝鲜播音员嘲笑跪地举手投降的一家四口,再比如两家人为了争夺手机翻滚着厮打作一团……伴以夸张造作的音乐,确有丑化穷人达到戏剧冲突与喜剧效果之嫌,肥皂剧式的哗众取宠 。
对于背景、观念不同的观众,《寄生虫》工业化的八面玲珑使得它被解读出完全不同的趋向:有人认为它丑化矮化穷人;有人认为它美化富人同时仇富(“无辜的富人太惨了”);有人认为奉俊昊的中产阶级经验与世界观使得他隔岸观火、隔靴搔痒:对上层鄙夷,对底层恐惧,因而构建出一个“富人傻、穷人恶”的社会模型。这个模型将贫富差距道德化:富善穷恶,贫穷成为原罪。因此《寄生虫》看似关注贫富分化问题,却将社会问题(如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带来的贫富差距、分配不公、阶层固化、高利贷、失业率、缺乏社会保障体系等)去政治化、泛道德化,而道德标准又松懈混乱考验观众:金司机一家人觊觎尹司机与雯光职位而陷害他们、欺骗雇主、基宇背叛将多慧托付给他的好友敏赫、杀人者可以逃脱等等……也有观众对片中草菅人命的杀戮感到不适,认为导演以轻浮游戏的态度消费贫穷者的苦难与沉重的社会议题,将之变成血腥暴力的感官刺激、悬疑娱乐,还要故作悲天悯人。而片中基宇要令父亲重见天日的美梦,竟是遵循新自由主义个人成功学的欺骗性范本与游戏法则,如拉磨的驴子面前那根胡萝卜:自己发财,买下这栋豪宅。
成长于中产之家的奉俊昊大学学社会学,后在韩国电影艺术学院学电影制作。他九岁时看法国导演亨利·乔治·克鲁佐的惊悚冒险片《恐惧的代价》(1953),毕生难忘。14岁立志成为电影导演,喜欢画故事板,也喜欢漫画。他对侦探犯罪故事兴趣浓烈,电影教育除了1970年代美国电影(如斯皮尔伯格、弗兰克海默、吕美特、施莱辛格导演的电影等),还来自希区柯克与韩国导演金绮泳(1919-98),影响到他选择拍摄商业电影。奉俊昊电影如《杀人回忆》(2003)、《汉江怪物》(2006)、《母亲》(2009)等都体现对韩国历史、社会、政治问题的视野,但大都停留在表面和直白寓言层面,最终服务于“好看的”类型电影。 奉俊昊的电影偶像之一金绮泳在朝鲜战争及冷战时期为美国新闻处拍宣传片而累积电影经验,后来擅长拍摄怪异恐怖悬疑电影,时常融入对女性幻想的情色因素,其作品以《下女》(1960)最为知名,这也是由阶层差异的表象引发的家庭伦理恐怖情节剧,一种去政治化与阶级化叙事,融入表现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色彩的电影奇观。《下女》的结尾,男主角说:“这桩悲剧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比如你我”——对偶然性的强调,在《寄生虫》中得以延续。如果说《燃烧》中因贫富差距产生的杀戮是社会矛盾的必然,《寄生虫》中的更像是去政治化的偶然巧合。如奉俊昊所言:即使没有坏蛋,不幸也可能发生,这是个不可预期的悲喜剧。
在奉俊昊看来,在这个资本主义统领一切的时代,我们无路可走。不只韩国,全世界都如此。他希望这部有滑稽、有恐怖、有悲伤的电影“令观众看时想跟朋友喝杯酒聊聊它引发的一些想法,别无所求”。可见导演与全球资本主义结构是妥协的,渗透片中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布尔乔亚知识分子的虚无与犬儒,并无“电影可以促使观众思考、批判进而改造现实”的野心:反正资本主义就是如此,分析与批判它毫无意义,描述表象并接受现状且为观众提供娱乐即可。这种上中产背景导演以商业电影手法关注底层的方式,令人想起墨西哥导演阿方索·卡隆的《罗马》(2018):以旁观态度描摹甚至以剥削态度处之的去政治化表达,人物同样如空洞木偶无深度与主体性,电影手法同样炫技与匠气十足,如日式餐馆橱窗展示的色泽鲜艳的假菜,精致光鲜却乏生命力。
这也是商业电影在回应当代社会结构问题时的无力感,况且,“回应社会问题”也不是其本意,其本质是制造奇观、幻觉与娱乐,最大可能地吸引观众,达到牟利之目的。这与资本主义是同构的:通过刺激消费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因此在涉及严肃社会议题时,这些影片呈现出自相矛盾与精神分裂趋向,如英国导演马丁·麦克唐纳电影《三块广告牌》(2017),前半部分起劲地批判美国各种社会问题,后半部分又退缩回导演臆造的世界,消解了之前所有批判。这些远离现实问题的异想甚或童话世界,构建一个遵循他们自身逻辑的虚幻的闭合叙事,是与现实无甚交集的“平行世界”。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社会问题的常识被表面化地呈现,不会有分析与深入探究的可能,混杂各种娱乐类型,无论看似政治的还是去政治化的,都不必当真,“这不过是部电影而已”,它的意义结束在电影院里,不会被观众带出门去。因此当年苏联电影导演与理论家如吉加·维尔托夫(1896-1954)批判好莱坞式剧情电影对观众社会意识的愚弄与麻醉,而大力提倡“电影眼”概念与在观众中推广更与社会政治现实密切相关的非虚构电影。正如拉美“第三电影”的思考与实践者们批判好莱坞式商业电影的:暴力、犯罪、毁灭被改头换面为奇观供人猎奇把玩(因为“资产阶级每日需要一定剂量的可控暴力的刺激与兴奋”),将电影视为奇观、娱乐、消费品,将社会问题个人化,而从不问其真正内在的、结构性起因,缺乏解析和批判力量。电影作为二十世纪最有价值的传播工具之一,只用来满足掌控电影工业者的意识形态和商业利益,为跨国资本主义服务。如有观众评价《寄生虫》这类电影:对跨国资本主义及其电影工业财阀“小骂大帮忙”。
盼了一天盼到了寄生虫的熟肉,同时也发现基本上好评如潮。我对于寄生虫的评分是7/10.事实上我一度想打4/10,但是冷静下来平心而论,这还是一部完成度很高而且表达效果很好的大众电影,但是金棕榈确实觉得名不副实。这部片子有极多的优点这我完全不否认,但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复述的必要了,主要还是讲一下缺点。在三个方面我认为有极大缺憾:1、剧情发展不合逻辑。2、表达手法象征意义过于直白、低级。3、主题立意挖掘不深。
首先看第一个,一般来讲一部故事性很强的片对于剧情发展符合基本逻辑是有一个最低要求的。当然我完全认同为了主题表达和戏剧性的效果,是需要作出一定事实逻辑上的牺牲的。可是寄生虫的牺牲背后并没有达到同等的主题表达效果,这就很不ok了。举例来讲,基本上占据了前1/3部片的将四位家庭成员安排进富人家的过程就非常戏剧化,并且非常顺利。当第一天男主去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提出他妹妹的时候我是觉得妙的,觉得很聪明,因为毕竟收到了一份比前一任家教还多的薪水,想让这份薪水翻倍是很正常的。但是后来竟然一点一点的都安排进去了,这太顺畅了。第二,如果说顺利进入豪宅是剧情发展所需要的话,那么这些人还都能胜任豪宅的工作就显得更假了。富人的保姆和司机并不是如此好当的,尤其是保姆,老保姆也是在前任建筑家房主手下干了多年才能适应这一工作的。而且整个谈吐和仪态,贫民窟环境下生活的老夫妻俩是不可能不露馅的。当然,导演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点,加了宋康昊在家中排练和男主人抱怨宋康昊在越界边缘的戏份。但是仍然是不够的,整体的逻辑合理性非常脆弱。第三,野营晚上那一场戏,喝过酒的都知道四个人在客厅喝过酒还甚至还打碎打翻了酒杯能有多大的味道吧,男女主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竟然还在沙发上面打了一炮,遍地的玻璃渣子最后只是被金基婷一扫简单处理了一下,也毫无察觉,这基本上就属于无法忍受的不符逻辑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我承认有一些是必要的,但是在整体的推进上,导演做了太多为了推进而推进了。尤其是最后的花园大决战,坦白讲,有必要吗,这个结局不觉得稍显突兀吗,这就是导演摊子铺开了没有办法解决结局强行制造出来的冲突高潮的解决方式呀。 而花园大决战的结局也是如此,留下需要的人,可以一个留在地下室里写信的,一个在外面收信的。而且宋康昊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过来看到,就每天把摩斯电码敲一遍,那灯闪一晚上我们的德国住户也不找个人修一修。算了不列举了,这一说又停不下来。
第二大问题,象征意义过于直给了,毫无滋味。这个几乎是全片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致命的问题了。我直接用实例讲好了。1、敏赫送的那块石头表明了几个时间节点,送的时候就说了是带来财气运气的,然后一家四口陆陆续续就业,蒸蒸日上。到了都就业的那天晚上喝啤酒庆祝,外面那个随地小便的人出现,最先开始金基宇是准备拿着石头出去招呼的,结果被父亲拦下来后来改用水了,说明财气运气开始动摇,接着就是野营雨夜的大戏,糟糕的事情开始陆续发生,完了回来家被淹了,那块石头泡水里,进一步走下坡,到了最后,金基宇想用那块石头砸死老保姆夫妇,结果自己脑袋爆了,好嘛,整一石头记。2、那开灯的蟑螂四处逃窜,不多说了,没见过这种跟小学生刚学比喻句似的,自己楞说出来然后再演的,你就是在开头放一个家人回家一开灯蟑螂逃窜的镜头也好呀,也不至于这么直白。3、男女主人沙发做爱之前闻到味道,我当时听到闻到味道还挺高兴,心说你们终于注意到酒味啦。结果是闻到“寄生虫”味了,煮抹布啥的,顿时就无语了,为了扣个题导演也真是费尽心机。我觉得啊倒不如套用我不是药神里面徐峥说的,哪有什么味,就是穷味儿!4、还是野营雨夜那天晚上,导演要给一个多层嵌套的假设性的阶级跃迁,先让新保姆喝酒的时候说了,我要是有钱了也善良,转眼,在她此刻处于这个房子的暂时主人的地位上,面对老保姆地下室秘密的时候,对于老保姆提的两天一次到最后两周一次给她丈夫送食物的请求,冷酷无情,丝毫不理,此乃第一重意思,表达人富了,手上有权了,就变坏。紧接着马上三个人从楼梯上滚落,小辫子被老保姆抓住,权力结构立马发生转变,老保姆夫妇开始耀武扬威,四个人被迫跪着举起手来。此乃第二重表现,加强了前面的意思。而且,光这样就算了,还要在老保姆求新保姆的时候强调,老保姆的丈夫以前也开了蛋糕店,然后马上镜头切给宋康昊,以显示角色的替换,简直直白的不能太直白了。更何况,只要我们细琢磨一下,老保姆拿到录像的下一步是毫无道理的,她这样耀武扬威是图个什么呢?就爽这一晚上么,如果真要把视频发给女主人就是鱼死网破,谁都干不下去。更符合逻辑的选项是,六个人同流合污,互相帮助,四个人依然维持着面子上的工作,同时甚至可以在地下室养老保姆夫妇两个人。5、金正恩这段更是贻笑大方了,奉俊昊也是在国际上有一定名望的导演了,一定要这么直白的嘲弄北边吗,宋康昊开车的时候也要说38线以南的每一条小巷都清楚,真的没必要,这种受访简直宛如一些地区拍电视剧非要把地图上扣掉几块一样低级。写了这么多我真的不想往下写了,事实上也没必要往下写,过两天豆瓣微博各大公众号自然要整理出诸如寄生虫中你可能忽略的50个细节,寄生虫中的99个小伏笔你真的看懂了吗之类的文章了。那里面整理的更全,但恰恰这种象征性的表达越多,越说明导演的技法之低级。只要稍微回顾这些技法,就会觉得设计感太强,整个作品太过工整,而且平心而论,这些象征的表达手法又有什么新意呢,也无非是跟呕吐就怀孕,噩耗就摔碗打雷下雨一样的俗套桥段罢了。这样的浅层次设计连二刷都丝毫没有必要,你根本都看不出任何新东西来,说白了就是经不起反复琢磨。倘若不信的话,我再提供一个小伏笔,可能不是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影片的27分22秒的时候,在女主人和金基婷对话的时候后面走道里的等突然灭了,如果看回26分01秒我们会发现,下楼的时候老保姆是手动开的开关,这个时候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灯灭了,无非是埋伏笔通往地下室的路黑了,路后面是有秘密的。包括男主人在车后座说老保姆什么都好就是特能吃,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饭量。就这些东西每一句话一个动作设计一个情节安排你都看透了是什么意思了,还有啥好值得二刷的。说这么多我想说的其实就是两点,其一是整个戏的设计感过重,奉俊昊的小聪明和算计太多了,导致极不自然。其二是这些算计过于肤浅,毫无讨论和反复咂摸的乐趣。当然也并不是毫无亮点,全篇我认为唯一的一个表达上的亮点就是,金基宇在醒来以后不停的笑,这个倒是的确有点意思。
这个时候我就想到去年的《燃烧》,当时单看燃烧的时候我觉着挺好,但没有特别好,但今天一对比就看得出来李沧东真的好太多了。举简单的例子,刘亚仁在燃烧里面一前一后的两场打手枪的戏的指涉和人物情感的表达相较于寄生虫要隐忍的多,其中的内涵也多得多,是经得起反复讨论的。再比如同样是对于阶级的表达,李沧东的场景就非常生活化,就是开车送回家,去富二代家聚会吃意大利面等等,包括到了后面女孩失踪以后的留白,虽然刘亚仁去富二代家有种种线索指向似乎是富二代杀了女主,但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刘亚仁本身的作家属性和先入为主的思想产生的偏见,后来宋亚仁雪地捅富二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作为作家的想象。我们会发现这是值得反复去品味的,到最后其实不重要了,究竟富二代杀没杀女主,刘亚仁杀没杀富二代不重要,因为要表达的是女孩被富二代所代表的的这个阶级扼杀了,而刘亚仁作为底层的代表,是对江南区阶级有着满腔怒火的。这才是高级的表达,是能够抽象出意思,但值得去琢磨的表达方式。而情感上更是如此,对于寄生虫而言,所谓的设计感过重和算计更多,只能让观众理解片中角色但很难共振出自己的情感,毕竟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影片中那么戏剧化。但是燃烧就不一样,整个片子开始就容易将我们带入到那个情绪之下,并且非常引人和压抑的一点一点加重阶级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到了最后雪地捅人那场戏,同样是捅人,也并不是像寄生虫一般最后溃堤般的廉价的情感爆发,而是一丝一丝用力的,一层一层更深的捅向他所仇恨的东西。这整个下来是一个完整的情感投入,而寄生虫我很难在自己身上产生很大的共振。就说一个鸡毛蒜皮的表达吧,在对38线以北的讨论,燃烧都做的比寄生虫好太多,相比于寄生虫那样老保姆骑在背上高呼三胖,刘亚仁只是去38线附近逛了一圈。甚至,在高呼三胖时,奉俊昊哪怕把老保姆夫妇塑造成 一个脱北者呢,贫穷的原因是因为脱北而不是高利贷呢,我都觉得更可以接受一些,结果丈夫转过来就夸老保姆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方言喜剧表演者,太令人失望了。很多东西点到即止就够了。
当然这可能成为这部电影的一个优点,就是门槛很低,极容易为大众接受,所以如果当成一部商业片,大众电影来说,我是觉得不错的。但是对于金棕榈,对于电影艺术性的那一面来讲,我觉得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法实在太弱,无异于直接旁白念出本片的中心思想了。相比于此,一种更隐忍,更含蓄,更内敛,更值得多想一想,更与观众在更深的情感上交流与共鸣和一种更情绪主导的表达是我更乐意看到的。
第三个缺憾,主题立意走的不远,基本上还是很俗套的阶级矛盾,一点儿新花样都没玩出来,不仅没有玩出新花样,老主题的表现都太表面了。可能更多的还是放在情节设置和所谓两个反转吧,其实我觉得反转也就…就那样吧,也不算什么反转,就是设计的情节推进。抛开故事的话,影片能留下来的差不多一两句话就搞定了,穷人都是寄生虫,在富人面前如同蟑螂一般,见不得光,私下逃窜,命运容易被人掌控。着实不太能让人满意。
最后说段笑话吧,这大概就是我在看的过程中最真实的感受了。
天津一对相声演员,台上讲了个段子是这样,火车上一男一女对脸。男的在底下用脚挑逗女的……
医院,王大夫说,今天真开眼了,脚豆上面长梅毒。
话音未落另一个大夫说,哪有嘛,我今天看病人,《 》里边串脚气。
这时候,捧哏的说了一句。嗷,原来是交叉传染。
底下当时就骂街了,显你有嘴是吧?拿我们当没听过相声的老忐了是吗?用的着你给翻吗
影片有多处反转,不仅是情节的反转,还有类型的反转。所以如果你不小心被剧透了,可能会想要拿石头先砸剧透者的脑袋然后再砸自己的脑袋。建议观看正片之前不要看任何涉及剧透的文字,最好连预告片都不要看。未看正片就擅自继续向下翻阅者,后果自负。
主角一家四口挤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全家的制高点是一只马桶,在那附近蹭网效果最佳。蹭网是为了及时浏览招工信息。没有固定工作的一家人主要靠折叠披萨饼包装盒一类的零工勉强维持生计。
不过这家人没想到他们很快就“石”来运转了。儿子的朋友送来一块镇宅石,还带来一份工作邀约。儿子于是凭借熟人介绍,进入有钱人朴社长家,给朴社长的女儿当家教,改名为Kevin老师.
入职之前,Kevin老师就从朋友口中得知,朴太太为人图样图森破。实际一见之后果然名不虚传。话说一开始我以为的故事发展方向是Kevin老师母女两开花,同时攻略朴太太和朴小姐,结果他比我想象得更纯情,只是挖了朋友的墙角、勾引了朴家千金而已。
朴家小儿子被母亲过分高估的艺术细胞,让Kevin老师看到了新的商机,于是他把自己精于P图的妹妹也拉了过来,让她化名Jessica,成为朴少爷的美术老师兼艺术治疗师。兄妹俩都得到了很有钱途的工作,却没有就此满足。他们信奉的理念是“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妹妹用一条内裤设下圈套,成功让朴社长两口子脑补出一整套车震大戏,开除了司机,她趁机上前推荐她声称是远方亲戚、其实是她爸爸的老司机。这位老司机过去是开出租的,曾经拉着一个德国记者闯过枪林弹雨,获得了德国乘客的五星好评。朴社长夫妇一向对洋大人的品味深信不疑,既然德国人都说好,那肯定错不了,当场决定雇佣老司机。
最后剩下的一步是把妈妈也弄进来。为此爷儿仨要联手把朴家女管家赶走。影片笑料铺得十分密集,不过我个人最喜欢的还是老爸为了扯谎进行排练这一段。宋康昊被人教演戏,这个打破次元壁的笑点算是把影片的荒诞气质推向了巅峰。
为了庆祝一家四口全部拿到offer,他们趁着朴社长一家出去露营的机会,鸠占鹊巢,在朴家豪宅里开起了轰趴。这时天降暴雨,如果换成是我这种胆小的,肯定会第一时间开始担心:这种天气还怎么露营?主人要是突然回来可怎么办呀?然后战战兢兢地把房子打扫干净。可是主角一家艺高人胆大,继续嗨起来。
门铃突然响起,不速之客的到来揭开了这间豪宅不为人知的秘密。前不久才看了《逃出绝命镇》导演乔丹·皮尔的新作《我们》,两部影片当中推开密室门向下探索的情节极为相似,并且都以空间位置的上下来代表阶级地位。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寄生虫》这种说人话的电影看起来更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当然《寄生虫》也不是每一个情节都让我信服,比如前任女管家拿到主角一家的把柄之后却不立刻告发,对此我就感到难以理解。轻轻点击一下发送键,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即便会因此暴露丈夫的位置,他们的状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可是她非要拖到生出变故,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朝鲜新闻主播模仿秀多几个观众吗?
或许女管家的拖延症可以概括为“善良”,她不忍心看主角一家失去生计。这是一种底层民众特有的品质,因为他们面对压迫时往往没有太多选择,于是开始习惯性地优先使用委曲求全的战略面对一切情况。主角一家放前任女管家进屋,也是出于类似的心理。明知道来者不善,可是拒绝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善良”其实就是弱者习惯性妥协的一种好听的说法。
主角一家好不容易制服了女管家两口子,却又得知朴社长等人马上到家。四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总算蒙混过关,还顺便近距离围观了主人两口子的沙发震。所谓的上流人士,就是要对一切细节都严格把控,不管是拧螺丝还是拧[哔]头,都要有规律的旋转,按照顺时针方向。
影片前半段喜剧效果的成立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朴社长这对富翁富婆的“迟钝”的塑造。这种迟钝反衬出了主角一家的精明,也直接映射了社会成员能力与身份不匹配的现状。不只是大人,就连有钱人的孩子也隐约遗传了父母的迟钝。朴家的小儿子把自己画得像一只狒狒,明明毫无天分,却被父母当成天才。同样是童子军出身,主角的儿子最终解开了摩尔斯码,而他却解错了。如果小男孩早早把“鬼”传递给他的信号翻译出来,虽然会导致主角一家提前穿帮,却可以避免后面的流血事件。当然,这个小男孩也可能不是智能不足,只是单纯地漠视他人的求援。住在上面的人总觉得,把那些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的东西隔绝开来,不让他们越界,就能天下太平。殊不知憋得越久,爆发得就越狠,最后只能迎来同归于尽。
上流人士其他各方面的感官都很迟钝,唯独嗅觉异常灵敏,总能一下子闻出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的人身上特有的穷酸气。这仿佛是他们天生就具备的超能力,不仅大人会,就连小孩子也已经掌握了。主角一家四口刚刚成功实施计划,在朴家全员入职,就被小少爷识破了。当时小男孩说他们四个闻起来都一样,主角一家以为是他们用的沐浴液和洗衣液导致穿帮。其实跟那些外物都没关系,是他们骨子里那与上流阶级迥然的气质出卖了他们。在刘慈欣的《赡养人类》中,资本主义发展到巅峰的结果是“富人和穷人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了,就像穷人和狗不是同一个物种一样,穷人不再是人了。”现在这个世界的富人与穷人的差别虽然还不像科幻故事里那样夸张,但他们已经能够凭借生物本能甄别出身边的异种。
生活在上下两个世界的两种人,对同一种天气现象的感受也截然相反。富人眼里净化空气的及时雨,却是穷人眼里摧毁家园的洪灾。暴雨过后,两家人又聚在了一起,为的是给小少爷过生日。主角一家苦心经营的伪装计划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身为一家之主的老爸再也不去想什么计划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下室里求救信号被漠视的“鬼”终于冲了出来,血溅生日宴会。
疯狂的袭击者倒在了朴社长的面前,后者看到的却不是一个逝去的生命,而是一团散发着穷人气味的臭肉。主角老爸终于忍无可忍,将刀刺向朴社长,然后遁入属于自己的下层世界。两个分属不同物种的个体在生命熄灭时又回归了同一种东西。苍蝇虽然会先扑向卫生条件较差的穷人的尸体,但是时间一久,当二者一起散发出腐臭,在苍蝇眼里也就毫无分别了。主角老爸的一刀临时性地抹平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儿子则制定了跨越阶级鸿沟的更加踏实也更为主流价值观接受的计划。只不过,那极有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计划而已。
《寄生虫》最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最后身为欺诈计划主脑的妹妹的死亡。她是这一家人当中最机灵的,最后也成了背负所有罪孽的人。以她的才能,如果能从事正经职业,原本前途无量。可惜连通上下两个阶层之间的阶梯早就被暴雨冲刷得又滑又陡、难以攀登,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只好把自己的才智和精力用到歪门邪道上。一个社会该拿出给垃圾分类的坚定态度来好好引导和安置那些才能被埋没、被上流人士视为“垃圾”“寄生虫”的底层潜在劳动者,而不是只想着把他们填埋进深不见底的大坑了事,因为人毕竟不是垃圾,他们有向上爬的动力和决心。一旦被他们九死一生爬了上来,就要接受他们释放出攀爬过程中积累的怨气。他们会本能地先将刀尖指向那些跟自己一同攀爬并试图将自己拽下、借力上跃的狠毒同类,但是最终不会放过那些抛弃他们,还抽走绳梯、站在坑边掩着鼻子冰冷俯视他们的人。
要打破阶级的束缚,就要让每个人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并为之贡献自己的才能和热情。所谓的“适合”,是一种介于“喜欢”和“擅长”之间的状态。比如片中的小男孩,喜欢画画,但是并不擅长画画,那么画家就未必是适合他的职业。找寻合适职业的途径主要是“挑战”和“教育”两种,这也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主要的成长方式。前者高效而残酷,后者稳定却昂贵。两者往往相互交织,比如上课就是享受教育,考试就是经受挑战。任何父母奋斗的动力都是让孩子尽可能多获取教育之乐、避免挑战失败之苦,于是教育机会不断变得更加昂贵,而留给底层的挑战不断变得更加艰巨。理想情况下,每个人都能获得充分的受教育机会,而且想要学多久就可以学多久,直到有充分的信心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为止。可惜现阶段任何一个国家都负担不起这样的社会形态,高质量的教育资源只能按照价高者得的原则供应少部分人。按照每个人的才能分配社会身份的办法难以实现,有钱人的小孩可以任性地去做他们喜欢但未必擅长的事情,而底层的孩子可能连自己擅长却不喜欢的工作机会都接触不到。前者负责书写“凭借自身努力追求梦想”的励志故事,后者则成了骨子里就透着懒惰和狡猾的社会寄生虫,生活在地底阴暗处,偶尔享受前者施舍的一点阳光。
去年入围戛纳的韩国影片《燃烧》同样探讨了阶层分化问题,锋利程度比本片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成想却轮到今年这一部更具商业片气息、类型元素堆得更满的影片斩获大奖。韩国电影人向来擅长以成熟的类型片拍摄手法反映现实问题。本片主演宋康昊上一部引起中国观众热议的影片也是这样一部典型的韩国现实主义类型片。可惜那部电影在国内刚火起来,就迅速变得跟伏地魔一样,不能被随便提起名字,结果就有一部分豆友跑去马丁斯科赛斯导演的同名影片页面大肆讨论那部2017年的新片,以此泄愤。我个人对这种行为反感至极,就像我反感某说唱歌手的粉丝霸占万磁王词条一样。目前看来,《寄生虫》对上流阶层的讽刺虽然十分具有普适性,但似乎对于咱们这边的大人物们的冒犯性还不算很严重,应该不至于遭遇跟宋康昊那部前作一样的下场。但是假如悲剧真的重演,也希望各位影迷能保持冷静,不要随便跑到类似《寄生兽》《毒液》这些名称相近的电影页面去“借地标记”,那样不光会招来别家影迷的白眼,更会惹得片中角色大发雷霆。
寄生虫你们都偷偷看了吧,好的坏的地方你们也都说差不多了,听说版权已经卖给了国内。那我就对国内版本的剧本提一些自己的小建议。
想法可能不太成熟请多多包涵。
男主一家生活在社会最底 层,家里虽然穷但是其乐融融。爸爸的人设就是工作勤奋老实,只会埋头干活不会溜须拍马,虽然一身正气但是时运不济所以一直没发大财。妈妈的人设就是贤惠温柔三从四德,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男主的人设就是从小发奋读书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砸缸让梨……,妹妹的人设就是从小浑身艺术细菌,只是家里没钱上不起早教培训班,自学成才,一直在韬光养晦。爸爸经常告诉大家说穷没关系,做人只要堂堂正正就好。男主一家家庭关系十分和谐,饭桌上一块鸡腿互相谦让30分钟,也从来不蹭免费的wifi,手机连上了免费wifi就立刻关机或者开启飞行模式。总之一家就是正义联盟。
有一 天男主的好同学来家里看望男主,这位同学的人设就是男主的发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但却从来不因男主家穷而看不起男主,还鼓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报效祖 国。他介绍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给男主。
男主于是就去了有钱人家给千 金 大 小 姐当家教。
有钱人家的人设是这样的,富翁全完就是个白手起家,做正当生意发财,无任何不正商业行为,也没上市割韭菜,虽然有钱了但家里还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富太也是不张扬,贤淑温婉,从不开保时捷上大街买菜。而且对儿女要求都很高。富家千金的人设是这样,长相甜美,因为从小被宠所以稍微有些骄纵,学习中 上水平。而富 家公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男主刚当家教的过程中,开始被富家小姐的骄纵脾气气坏了,但通过深 入交流,给她谈起自己凿壁偷光的故事,让富家小姐感受到自己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还有那么多穷 人生活在水深火 热之中,实在应该珍惜自己的优越条件好好学习,富家小姐姐被穷小子的朴实人品、渊博学识打动了,两人开始努力学习,相约在清 华 大 学未名湖畔见。每天相互鼓励,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到凌晨。
男主介绍自己的姐姐来给富家公子上课,姐姐从小吃苦受累,心灵手巧,一步一步帮富家公子改掉了骄奢in逸的坏习惯,开始主动把妈妈洗脚干活,擦地做饭,节约粮食,不乱丢玩具。让妈妈非常感动。
富翁虽然有钱,但是非常不快乐,每天勾心斗角,进行凶险的商战,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司机也是别的公司安排的间谍于是被解雇了,于是男主的爸爸就被介绍去当司机了。男主的爸爸虽然穷,但是人格健全,幽默风趣,见到富翁不卑不亢,带给了富翁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两人一起开车横跨美利坚带富翁到处去演出……啊呸呸呸,怎么特么写成绿皮车了……总之还是绿皮车的套路。男主爸爸底层人士的粗俗和富翁的高雅搞出了很多笑料,两人在一段段旅程中逐渐敞开心扉,超越了社 会 阶 层 变成了好朋友……
然后就是家里的佣人因为得了传染病,富翁一家尽力救治,表现出了良好的道德风貌,但女佣因为得了传染病不得不离开。于是男主的妈妈也进富人家工作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重新充满了生活的味道。在和富婆相处的过程中也让富婆感受到了当一个会做家务的女人是多么高尚而快乐的事情……
然后就是一样滴,富翁一家要出门做慈善,于是男主一家都主动来富翁家里打扫卫生,因为擦地板太累不小心睡着了没走。然后门铃响了,原来的女佣进来,于是男主一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 秘 密,那就是房子还有一个地下室,女佣的老公一直在地下室不劳而获。
男主一家人对女佣及老公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教育,劳动最光荣,不劳而获最可耻,富人的财富也是靠双手打拼出来的,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实现韩国梦。女佣和老公深受教育,决定开始努力工作重新做人。
这时候下起大雨,富翁一家也提前回来了。男主一家来不及离开就躲在了沙发下。
富翁和富婆开始在沙发上谈话:原来他们早知道男主是一家人了,但是看破不说破,是为了保护男主一家的自尊,男主一家虽然穷,但是富翁一家并不瞧不起他们,还想多给他们一些工资,让他们脱贫,过上有尊严的日子。
男主一家在沙发下听着感动默默哭泣。
晚上下大雨,男主一家被淹了,但灾难无情人有情……男主一家都得到了良好的安置。
后来男主一家说富翁家那么善良,老骗人家也不好,就都找借口辞职了,开始干正当工作发愤图强。
而富翁一家离开了穷逼男主一家开始各种不习惯。富翁开始怀念男主爸爸。富婆开始怀念男主妈的方便面,富家小姐开始怀念男主那穷人 才有的自强不息,儿子开始怀念女主妹妹教的家务活。
富翁一家完全过不下去了。
圣诞节到了……wokao咋又写成绿皮书了!
节日到了,富翁一家请了一堆上 流社会人士唱歌弹琵琶跳舞,但是上 流社会人士朋友都那么虚伪空洞,浮夸又做作……
于是宴会结束后,他们开始叫男主一家过来开趴体,一开门,久未见面两家人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
END
这么温情的剧本,绝对不是抄袭的绿皮车。一定能火。你说啥?片名叫啥?叫寄生虫肯定不行,海子说过: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起一个温暖的名字,那么这剧就叫做《两家人的幸福生活》吧。
火了之后,我觉得可以打造大IP,趁热拍摄电视剧。
电视剧是这样的,大型家庭伦li剧。故事在5年后,男主博士毕业后变成了凤凰男,娶了千金小姐做妻子,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但是千金小姐不喜欢凤凰男的婆婆,不喜欢公公穷人的时候带来的不讲卫生的坏习惯,于是两家人闹出了很多矛盾,经过N多误会撕bi闹离婚等等之后,两家人终于找到了幸福的真谛,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大家流着眼泪抱在一起说:“都挺好”。这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怎么也得40集起吧。
PS 看完求点个有用啊:)转载随意,注明出处
等有空了写一个韩剧版 日剧版 美剧版 惊悚版 科幻版……
不出意外地,《寄生虫》引发了一场电影地震。不论是由此带来的资源字幕讨论,还是随之而来的观影热潮,这种小范围内的焦虑式狂欢让自诩为影迷的我感到一种充实与满足。同样的感觉在去年的《燃烧》登场时也体验到过,当然可能没有这么强烈。
作为近两年来入选戛纳主竞赛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和《燃烧》之间的比较好像是很多看完两部片子的影迷朋友都乐意去做的事。的确两部片子有一定的可比较性,除了电影节的竞赛经历(尤其考虑到最后全然不同的获奖情况),还都有对贫富阶级差异的指涉、对电影符号学的探究等等。考虑到自己水平有限的事实,我仅对两个片子各自结尾的(可以说是)超现实片段做一点讨论。
《寄生虫》里,当整个故事尘埃落定,父亲失踪的谜团也随着儿子解码后的信件内容而解开,然后奉俊昊给观众设置了这样一个结尾:儿子基宇给父亲写了一封信,配合儿子的旁白,我们看到了若干年后衣冠楚楚的基宇买下了那个房子,和母亲共同享受庭院里的阳光,并和从地窖里走上来的父亲拥抱,紧接着镜头切给寒冬地下室里的基宇,电影结束。
这好像是一个商业片很惯常的设置,当主人公在现实中受到压抑,他只能通过超现实的想象来对接下来的生活抱有希望,这也是导演让观众能够继续抱有希望的一种方法。区别于一般的商业片导演,奉俊昊在这个很短的片段里依然有独到的设计,主要在两点。
一个是搞定了那块石头的问题。超现实片段开始(也可以视作基宇的梦境开始)出现的是基宇的主观镜头,他将影片中反复出现的那块石头放到了溪流中。这块石头无疑是电影里非常重要的意象,理解可能有很多,考虑到那场暴雨淹没地下室的戏里基宇拿起水里漂来的石头,我愿意把它理解为基宇对自身阶级属性的顾虑。所以结尾一场戏里想象中的基宇放下了这种顾虑,从而毫无顾忌地跨越阶级。我觉得这放在超现实片段里是很高明的。因为我们知道那块石头在佣人的老公砸基宇的那场戏以后就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实剧情里面很难再把它写回来。但作为几乎贯穿整部电影的重要物件,给它设置一个最终的归宿是有必要的。而超现实片段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这种抽象又和石头本身象征的东西相呼应。甚至更玄乎一点,我觉得在不同的段落里这块石头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当然这和我现在讨论的重点无关,大家有兴趣可以思考一下。
另一个是对父亲人物弧光的完成。这里先要解释下阶级跨越的具象化。在这个超现实片段里,儿子基宇(和母亲)成功地实现了阶级跨越,最终买下了那栋别墅,但这个跨越的过程是抽象的,是通过儿子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表现出来的。相比之下,父亲的阶级跨越是具象化的,即从地窖走上来。相似的设置在之前的情节中也出现过,那是佣人想从地窖上来向夫人报告真相,但在出口处被基宇的母亲一脚踹了下去。也就是说佣人一家没有实现的阶级跨越,父亲实现了。
那么再让我们来系统地看父亲这个人物,他开始很窝囊,有人来家门口撒尿也无动于衷。后来在儿女的计划下有了工作,并对朴社长一家充满了respect(作为对比,佣人的老公直到死都处在这个阶段)。接着因为气味这个细节,父亲的尊严逐步坍塌,并最终犯下罪行,为了不被审判而把自己关在了地窖里。情节发展到这里,父亲好像被永久禁锢在了阶级金字塔的底端,是最后这个超现实段落让父亲实现了阶级跨越,完成了完整的人物弧光。然而超现实最巧妙的地方在于这一切都是假的,影片最后奉俊昊把镜头给了寒冬里呆坐在地下室的儿子,前面的一切只不过是儿子基宇的幻想。现实给了那些企图跨越阶级的人们狠狠一耳光,这种绝望与基宇眼神中若隐若现的希望形成的强烈反差,通过影片留给观众的最后一个镜头表达出来。
总的来说,奉俊昊给《寄生虫》结尾设置的这个超现实段落是很有功能性的,或者说是趋向于封闭的,不管是人物(父亲)还是事物(石头),都有了各自的结局。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部优秀的商业片应当具备的,能符合观众的期待,也能给整个作品做结。那么李沧东在《燃烧》里是怎么做的呢?
在《燃烧》的结尾,经历那么多事以后,刘亚仁饰演的李钟秀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把Ben直接约了出来,将他谋杀,并把尸体连同自己的衣服都放回Ben的豪车里付之一炬,最后在寒冬的火焰映衬下开车离开,电影结束。
这里要插一句,因为就我个人而言,《燃烧》的这个片段是极其震撼的,这种畅快的观影体验甚至超过了电影前面那个备受推崇的夕阳之舞。对比之下《寄生虫》最震撼我的不是结尾的超现实,而是前面父亲谋杀朴社长的片段。所以直接相比两个超现实片段对我而言其实高下立判,我只能尽力保持着所谓的客观理性来讨论。
回到《燃烧》的这个片段,我观影过程中最感兴趣的是它的真实性。在前面的情节里我们明显感受到李钟秀对Ben的怀疑,在他看来Ben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而惠美很可能就是他杀害的。这么看来,最后钟秀用这样的方式为惠美报仇好像是情理之中。但再多想一下,这么做和钟秀的人设是有出入的。不仅因为他作为一个loser作家对Ben这种富豪的畏惧(《寄生虫》就告诉我们瞬间的情绪爆发不会受阶级差异的影响),更重要的是钟秀是一个为了确认仓房被烧掉而找遍方圆好几公里的人,这样的人会因为带着几分想象的怀疑就对Ben下杀手吗?基于这两点我判断这个结局就是超现实的,而这种带着思考的观影体验可以说极其畅快。
然而我不知道是不是李沧东担心作品太晦涩,他还是在电影里设置了线索。前面所述的结局开始前有个李钟秀坐在窗前打字的镜头。这个镜头是有指向性的,暗示后面的情节是钟秀小说里的内容。换言之,这也做实了后面发生的事是超现实的。我一直觉得打字的镜头值得商榷,如果去掉,让观众根据自己的理解来看待这个结局的真实性会更有意义。
这个超现实片段里讲的东西信息量极大,有钟秀和Ben的情感表达(谋杀时的相拥),有钟秀整个行为逻辑引起的思考,尤其是烧仓房和烧豪车的对应,让片子的立意超越了简单的嫉妒和复仇,也超越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那一刻Ben对于道德与生活的价值体系已经被钟秀所传承,他甚至放弃寻找仓房,而自己创造了一个“仓房”。当然这只是我有限的理解,对于《燃烧》的探讨已经有太多,不缺我这么肤浅的一个。我只是想说《燃烧》这个超现实片段的结局超越了简单的功能性范畴,是趋向于开放的,人们可以对它展开无穷的想象(不仅限于真实性)。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和村上春树的原著里表达的那种多义性是统一的,而一部可以表达文学上的神秘性和多义性的电影实在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做个总结吧,我觉得拿这两个超现实片段进行对比可以一定程度地看出《寄生虫》与《燃烧》的区别,奉俊昊与李沧东的区别以及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区别。个人而言,这两部电影我都喜欢(都给了五星)。《燃烧》是那种看完以后会不断回想与思考的片子:那只猫的意象究竟有什么作用?仓房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寄生虫》的故事结构与场面调度让我整个观影过程享受其中,看不到大银幕实在是可惜。
今年北影节的时候和朋友扯皮,我说韩国的电影大师我只认一个李沧东,如果还要算的话就加一个洪尚秀。然后戛纳立刻就给了奉俊昊一个金棕榈来回应我的胡言乱语。其实谁是大师的问题真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奉俊昊和李沧东仍然在电影上不断地探索,接连拿出《寄生虫》和《燃烧》这样的作品,这是韩国电影的幸事,也是我们饱受技术原因困扰的影迷的幸事。
写于2019年8月7日
将要发于公众号 深邃的电影
沐浴庭院里的阳光就能进化成人,呼吸暗室里的空气只会走肉如鬼。抱上贫穷的石头终生无法脱手,染上廉价的气味永世不能消除。蜷缩地下的臭虫,用药剂开窗替自己杀菌;位居高处的宿主,用金钱雇人给自己消毒。富人吸着穷人的血高升,穷人寄在富人的屋苟活,人鬼同处一室分享食物,虫兽寄生一体发育恩仇。
一边是水淹陋室,一边是生日聚会。一边是冰冷坚硬的体育馆,一边是豪华柔软的后花园。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他们蹭网、住地下室、为了一份工作不择手段。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时候,电影突然反转: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更惨的。你富,就一定有比你更富的;你穷,也一定有比你更穷的。贫富差距就像无数面墙,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这面墙,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也岿然屹立,纹丝不动。朴夫妇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们还是越来越有钱;金基泽一家聪明过人,可还是翻不了身。你以为找个好工作,有份好薪水,就摆脱了贫穷的身份,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能洗掉衣服的汗味,却洗不掉已经融入血液的地下室的气味。你爬了十层楼、二十层楼,可能才刚刚到达别人的地下室。他们是虫子,所以他们生活艰难;他们是虫子,所以什么都杀不死他们。
终于看到了这部今年戛纳电影节获得金棕榈奖的影片,虽然靠英语字幕观看会少获得一些信息,但已经完全被其优异的艺术质量征服了!荒诞喜剧做到极端,喜中带悲;视听表现更是出色,特别是雨中上下城市阶层对比的段落;剧作上两个反转让你震撼到结尾,有点很多,要慢慢体会。将商业类型样式做到如此有质量、有内涵,佩服,确实值得嘉奖!
韩国电影开挂了,每年一爆
这部电影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有钱人实际上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夫妻恩爱,儿女喜人,没有出轨,没有冷暴力,没有虐待儿童,对司机、佣人也大方不抠门,他们真的真的善良单纯,但是你就是忍不住恨他们,恨他们,恨他们。
这片子口碑爆炸,只能说明,平时看了100部文艺片,人类的本质还是喜欢商业类型电影。
不是我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死死地跟着我。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没有一丝褶皱。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这些精辟,俨然金句的老辣台词,很快会流行起来——出现在你明年的电影日历上。我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想起2012年北京那场大暴雨。许多居民,发现小区冒出来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人。原来各种地下室里头,还有上百万人。最后他们作为低端人口,一起被慢慢擦掉。大洪水来的时候,谁能陪你点一根烟,话说从前?
【9】#Cannes72# 主竞赛第七场。同样是亚洲类型片,同样是最底层人民的故事。有双膝跪地舔着进竞赛的,有2600人卢米埃尔鼓掌8分半的。奉俊昊对底层人民有怜悯,他没有把底层人民的故事当做文化工具和个人背书的筹码。
那些只会镜头往那一杵,不把人拍睡着不罢休的国内艺术片导演可以学学,电影到底是啥,啥叫剧作节奏,镜头语言,剧本钩子,一天天竟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国度里意淫,中国电影就是被那些新浪潮的忠实信徒带跑偏了,因为不会技术,美名冠曰搞艺术,看十分钟就关了,抓不住观众你在那拍你🐴艺术呢?用吸引人的视听前提去解构故事的隐喻和主题,这才是懂电影,才是拍电影,同样是长镜头,人家拿来做剧情反转,这明显在怼只会用长镜头做自己技术遮羞布的艺术片导演,从电影市场看充满讽刺。你可以说韩国电影翻来覆去总是那些很黑暗的题材,但他们现在至少在电影的视听技法上(摄影,灯光,剪辑)是亚洲的扛把子。商业节奏≠商业片,用商业节奏去讲艺术才是电影该做的事啊!
奉俊昊才是我们时代(各种)类型大师。
不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我吃键盘
与《燃烧》相同,反应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揭露了底层社会的绝望和无奈;但是与《燃烧》不同的是,片子里的富人家庭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是对于父亲基泽身体异味的吐槽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在危急时刻优先保护妻儿离开现场本也无可厚非。片中有几处剧情经不起推敲,略显牵强,比如为什么为了躲债会甘愿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数年,前管家有正当职业,收入应该也不低,两个人一起努力工作还债总好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精明如主角一家的人为什么会冒着被发现揭穿的风险给前管家开门,正常的逻辑不是叫她改天再来吗;另外由于暴雨,主角一家的房子被淹了,浑身臭烘烘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为什么还非得出席小儿子的生日聚会,父亲司机和母亲管家无法拒绝,老师们总可以以有事为由谢绝吧。感觉导演为了使最后的戏剧冲突达到极致而强制事件发生。
不要半夜随便给人开门,不要站不稳从楼梯滚下去,不要表露得太显眼去嫌弃某些味道。——每一个细微的偶然,导致最终的必然。
拜托把去年《燃烧》没拿到的奖夺回来
Respect!雨夜从满屋躲藏到仓皇逃跑的那一整段明明拍的是人,但让观众看到的始终是蟑螂,太精彩了。两个小时完全停不下来,把商业类型片做到了极致,中段mindfuck反转时的长镜头看得心脏都要炸了。四刷后观感排序:一刷>四刷>二刷>三刷
想起人生中第一次吃帝王蟹,在人均几千的餐馆佯装吃得很开心,实际上如坐针毡,恨不得跑到便利店吃口肉包子,你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是屈辱感还是渐渐从心里泛出来,越是体面,越是刺痛眼睛,听到有人亲口说这辈子没坐过地铁,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最低评委会大奖。年度top3预定。视听完全是享受,从第一个镜头就有极强概括力,升降镜头以非常简洁且视觉化的方式把社会问题呈现出来,三组人物的交叉剪辑极富张力;剧本在我眼里基本毫无废笔,堪称典范。整体水平绝不逊于杀人回忆,甚至是奉俊昊生涯最佳。
看完《寄生虫》,一直和大家一个想法,隐喻太明显,结果对了一下,发现大家的隐喻体系都不一样。这电影在我看来讲的就不是阶级的事。讲的是韩国自己。朴社长那家人,从头到尾都流露出两个字:美国。儿子的印第安控,女儿的外语老师,夫人时不时蹦出的英语和社长公司里的美国奖状。这一家象征着什么?别忘了,这一家是搬过来的,在搬过来之前有一户人家为了防止北边而修了地下室,那这个年代就能基本确定了。这和韩国史是对应的。我们还可以再来看一个细节,假装自己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妹妹去应聘时,哼的歌是《独岛是我们的领土》。寄生虫,寄生的可不只是阶级,更多说的是韩国自己。
我先来第一瓢凉水吧,富人的形象太简单了,富人很傻吗?😄
文有李沧东,武有奉俊昊